第26章(1 / 1)

尤其是他说“山是活的”时,她恨不得张嘴说“没错!就是活的!”

第18章 辞别

傍晚时,张大山背着一张厚实的野猪皮回来了,额头上渗着汗,脸上却带着笑:“这皮子够厚实,让你刘婶给你缝个护膝,再做个小披风,路上挡挡风寒。”

刘春连忙接过皮子,用温水擦拭干净,又找来针线,连夜赶工。张大山则把净明拉到一边,从怀里摸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塞给他:“这是这些年攒的,你拿着路上用。”

净明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碎银子和几十文铜钱,还有一小袋盐巴。他连忙推回去:“张叔,小僧有钱。”

“你的钱留着应急。”张大山把他的手按住,语气不容置疑,“到了南边,别轻易信人,遇到当兵的就躲远点,晚上睡觉警醒些……”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像叮嘱出门的亲儿子。

净明的眼眶湿了,用力点点头:“小僧记住了。”

夜里,净明躺在炕上,辗转反侧。身边的石像盖着薄毯,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泛着柔和的光。

他想起明天就要离开,心里既期待又不舍,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这次的梦是暖的。

他好像又回到了李婶家的炕头,阳光透过窗棂,在土墙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聆初就坐在他旁边,小短腿晃悠着够不着地,手里捧着个粗瓷碗,正小口小口地喝野枣粥。

粥里的热气熏得她鼻尖冒汗,粉嘟嘟的脸颊泛着红,像熟透的野果。她喝两口就抬头看他,眼睛水汪汪的,睫毛上还沾着点水汽:“小和尚,你也喝呀。”

净明想说自己不饿,却见她舀了一勺粥,举得高高的递过来,粥汁顺着勺边往下滴,落在她手背上。

她也不嫌烫,就那么举着,眼里的光比窗台上的日头还亮:“李婶说,甜的东西要分着吃才更甜。”

他迟疑着张嘴,温热的粥滑进喉咙,果然甜得人心头发软。正想夸她懂事,却见她突然放下碗,往他怀里钻,小小的身子软乎乎的,带着野枣的甜香。

“外面打雷了。”她把脸埋在他僧衣里,声音闷闷的,“我怕。”

净明伸手抱住她,指尖触到她后脑勺柔软的发丝这触感太真实了,连发丝的粗细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他想说“别怕,有我在”,可怀里的温度突然变冷,像抱着块冰。

低头一看,怀里哪还有什么软乎乎的小人儿,只有那尊青灰色的石像,冰冷的石脸上,睫毛的纹路被月光照得格外清晰。

而梦里的声音还在耳边绕:“小和尚,你的怀抱没有李婶的暖……”

净明猛地惊醒,浑身冷汗。窗外的月亮已经西斜,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灶膛里残留的炭火偶尔发出噼啪声。他喘着气,看向身边的石像,心跳得像要蹦出来。

刚才的梦,太真实了。她的笑容,她的声音,都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他撑起身子,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石像。石像依旧静静地躺着,青灰色的石面泛着冷光,可不知是不是月光的缘故。

他总觉得,石像的眉眼似乎柔和了些那道一直以来微微蹙着的眉,竟像是舒展开了,眼尾微微上扬,像极了人笑时眯起的弧度。

“是你吗?”他轻声问,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有些发飘。

没有回应。

天蒙蒙亮时,净明就起了。他找出块干净的厚布,小心地把石像裹好,像两年前离开破庙时那样,用布条牢牢地捆在胸前。石像贴着他的衣襟,冰凉的石面透过布料传来,却奇异地让他觉得安心。

他把刘春连夜做好的野猪皮护膝和披风叠好,放进背篓,又把那包硬面馒头和腌菜小心地收起来。

最后,他从床底下拖出那个紫檀木匣这两年他一直把它藏在床底,从未打开过。

他打开木匣,里面的珍宝在晨光中依旧闪着光:大小不一的银锭、圆润的珍珠、色彩各异的宝石、薄薄的金叶子,还有老方丈用过的那个布袋,里面装着碎银和铜钱。

净明犹豫了一下,从里面取出五块碎银,又挑了三颗最小的珍珠,用布包好,放在炕头的枕头底下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能报答张大山夫妇的方式。

剩下的财物,他小心地放回匣子里,用布裹好,系在背上。

一切收拾妥当,他走到院子里。张大山夫妇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刘春的眼睛红红的,手里还拿着个布包:“这是路上吃的馒头,刚蒸好的。”

净明接过布包,入手温热。他对着两人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发出闷闷的响声:“张叔,刘婶,大恩不言谢,小僧这辈子都记着。”

张大山别过头,抹了把脸,声音有些沙哑:“走吧,路上当心。”

净明点点头,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座住了两年的屋子。灶膛的烟还在袅袅升起,屋檐下挂着的玉米棒子金灿灿的,墙角的野菊花开得正艳。这里的一切,都带着人间的暖意。

他转过身,背着背篓,胸前捆着石像,一步步踏上了通往山外的路。晨雾还没散尽,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张大山夫妇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雾里,直到再也看不见,才默默地回了屋。

刘春收拾炕铺时,发现了枕头底下的布包,打开一看,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这孩子……总说自己笨,心细着呢。”

张大山走过来,看到里面的碎银和珍珠,叹了口气,把布包收好:“是个有心的娃。”

第19章 小花

而此时的净明,已经走出了黑风坳的范围。他站在一道山梁上,回头望了一眼那片熟悉的山林,然后转过身,目光坚定地望向南方。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石像,晨光落在她脸上,那双眼角的弧度似乎更清晰了些,恍惚间,真像个睡着时偷着笑的娃娃。

“师父,弟子走了。”他轻声说完,又朝寺庙方向拜了拜,才走入林中。

山路依旧崎岖,只是少了黑风坳里的阴森。净明走得熟稔,脚程比两年前快了许多,护膝裹在腿上,碎石子硌着也不觉得疼。

歇脚时,他在溪边用布蘸了水,小心翼翼地给石像擦拭石面。青灰色的石头沾了些路上的尘土,他擦得格外仔细,连眉眼间的缝隙都没放过。

【我说你是不是有点太讲究了?】聆初的意识在石像里打了个转,【我这石头身子,脏点怕什么,又不会发霉。】

这两年来一直这样,净明听不到她的话,只是擦完后对着石像笑了笑,像是完成了件重要的事。

他从背篓里拿出刘春给的馒头,掰了一小块递到石像嘴边,自己才啃起剩下的大半。

“这馒头比李婶做的松软。”他边吃边说,“李婶总说发面要放老面引子,她的引子是用前年的麦麸做的,酸得很。刘婶用的是新酵母,甜丝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