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想?到, 这位小娘子,虽然平日里瞧着十分少年持重, 但?到底,亦不过只?是个年纪不到双十,纤弱单薄的小姑娘罢了。
思及此处,冬琴忍不住启唇,想?要说些?什么。
“娘子……”
见冬琴似欲劝慰自?己一番,林鸾却有些?不欲听她的话。
她如今的境况,所能得到的,除了不痛不痒,毫无作用的安慰,便是教她最不欲瞧见的,悯然的目光,但?是这些?苍白无力的安慰与怜悯,于她而言,又有何作用呢?
她宁可将自?己缩起来,独自?舔舐伤口,亦不愿接受旁人诸如此类,无力的劝慰。
起身,往内间中去,林鸾的声音已然恢复了平日里的平静从容,仿佛方?才的那一抹脆弱,只?是冬琴的错觉。
“我乏了,要歇一会?,你?退下罢。”
冬琴闻言,虽有话欲说,但?见林鸾意兴阑珊的模样,亦只?得福了福身,然后?退了下去。
放下罗帷,仰躺于床榻之上,林鸾有些?疲乏,但?因着纷乱的心?事?,她却了无睡意。
颇为苦恼了一会?,林鸾想?着自?己再这般忧愁下去,亦不过是自?寻烦恼更何况,船到桥头自?然直,将会?发生之事?既然她阻拦不了,那便等着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打定主?意,心?中的烦闷倒消散了大半,身体上的疲惫困乏复又渐渐涌了上来,不知不觉间,林鸾竟真的睡意沉沉地打起了盹。
只?是,她方?才睡下不过两刻钟,便被外面传来的一阵喧闹声所吵醒了。
自?床榻上缓缓坐起身来,林鸾撩了下曳地的罗帷,正待坐到床沿上,趿上鞋子,却忽听内间之外,冬琴正同什么人在言语。
只?听冬琴刻意放轻了声音,低低地问道:“外面在吵闹些?什么?”
林鸾闻言,不禁顿了顿手上所要撩起罗帷的动作,侧耳凝听着内间之外的两个女使轻声细语的交谈。
听到冬琴的询问,平日里向来守在外间,林鸾与她接触不多,但?瞧着亦是个沉稳性子的女使知雨,声音却有些?焦灼与担忧。
只?听知雨有些?犯愁地低声解释道:“冬琴姐姐,是西面邻居家的夫人带着他们?家的小姐上门来了,他们?说白日里娘子伤了他们?家的小姐,他们?家小姐胳膊皆骨折了,现在要来讨个说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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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这样的答复,冬琴不禁有些?无奈,亦理?解了为何回?来之后?,林鸾会?流露出那般头疼的模样。
当真是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谁曾料到隔壁的那位贺小姐,竟是这般难缠的人物。
但?,谁又能料想?到,白日里出言不逊,嚣张跋扈的女郎,竟是这般弱不禁风。
定了定心?神,按捺下心?中的那几分无可奈何,冬琴虽有些?忧虑,但?亦只?不过是在担忧此时此刻,已然歇下了的林鸾。@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冬琴怕扰了林鸾的清静,更怕她回?来之后?,本?便有些?烦闷的心?情,会?缘于此事?,愈发不虞起来。
毕竟,那位小娘子,如今可是圣上放于心?尖尖上的人,有什么能比她的喜怒哀乐更重要呢?
至于隔壁那位不晓得是真骨折,还是佯作骨折的贺小姐,冬琴倒并不曾放于心?上。
颔了下首,冬琴轻声同知雨道:“晓得了,我出去瞧瞧,很快便会?解决好。你?好生守着娘子,莫要教她发觉了此事?,更添烦恼……”
只?是嘱咐的一番话尚未说完,内间的房门,便被人自?里面打开了。
冬琴口中的言语不由得顿了顿,侧眸望去,门前立着的,果不其然是那位已然歇下了的小娘子。
只?见她披着一件荷青色的褙子,鬓发微散,几缕松垮的乌色发丝盈盈落于莹润白皙的颈窝,清艳俏丽的模样中,透着几分随性的慵懒,显然是方?才醒来的模样。
只?是,此时此刻,小娘子的眉心?却微微皱着,神情沉静地望着自?己与身旁有些?惶恐的知雨,仿佛已然洞察了一切,又有些?不虞她们?的自?作主?张。
在林鸾清凌凌,有些?冷淡的目光注视中,饶是冬琴自?幼于宫中长大,见识过许多不怒自?威的贵人,此时亦不免有些?脊背生寒,冷汗涔涔。
而与冬琴有同样感受的,还有立于她身旁的女使知雨。
片刻之后?,见林鸾收回?视线,抬步欲往外面去,想?到方?才掌事?冬琴的吩咐,与平日里林鸾待他们?这些?下人,并不怎么疾言厉色的温和态度,知雨不禁欲出手阻拦住林鸾一二?。
她心?中着急,下意识地唤道:“娘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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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谁料, 林鸾虽顿了顿脚步,下一刻,却微微闪身, 避开了阻挡于身前的知雨。
知雨还欲再拦, 林鸾神色平静淡漠地瞧了她一眼, 语气无波无澜道:“让开, 我要出去。”
她的声音与平日里仿佛别无二致,但不知为?何, 知雨见了那落于身上,微冷而极有威慑力的目光之后, 竟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然后僵着身子,让开了去路。
林鸾走出房间,穿过回廊,行至庭院之中。
门?外的喧闹声愈近, 只听在外面交涉的知月,平素温顺的好性子,亦被激出了几分火气, 声音中带着几分忿然与厌恶。
“你们可真?是蛮不讲理, 她面色这般红润, 哪里像是骨折了的模样?”
知月的话音方落, 便有一道不依不饶的声音响起,听着有些难缠:“你不相信可没用?,这是皇城最好的医馆中, 医术最精湛的大夫诊断的, 我家姑娘的胳膊便是被你们折断的。”
见面前的仆妇纠缠不休,知月微皱了一下眉头, 忧虑再这般下去会惊扰到屋中小娘子的清静,于是耐着性子,声音微冷道:“你们想要什么赔偿,我们给便是了,奉劝你们一句,赶快离开,莫要在此处喧闹了。”
闻言,仆妇上下打量了知月一番,望着面前这沉稳的气度虽有些不凡,不似寻常人?家的女使,但身形却偏清瘦的女郎,她面上流露出几分不屑来?。
“区区一个?女使,竟有这般大的口气,你可知我们家姑娘的父亲乃是当朝大理寺卿,掌管的正是刑狱案件,不晓得你家娘子是何方神圣,竟敢这般招惹我家姑娘,还纵的你这贱婢行事如?此张狂。”
知月听到面前的仆妇这寻衅的一番话,既有些头疼愠怒于她的嗓门?如?此之大,今日之事欲掩盖下去,恐怕是行不通了,又有些好笑她的愚蠢,竟这般明目张胆地自报家门?,看?来?是真?的不曾将他们放于眼中。
正待说些什么,忽见门?外有马车停下,瞧见侍候在马车之外的何忠总管,知月本?来?只有一抹忧虑的心,一瞬间不由得悬了起来?。
压下心中起伏的思绪,知月对面前尚还在喋喋不休的仆妇视而不见,快步行至门?外,恭顺地屈膝行礼:“郎君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