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过是矫情,孕吐又有些严重,所以缠着皇上闹了一通,倒没别的。”安陵容浅笑着说道,“倒是姐姐你,好端端的怎么动这么大的气?华妃复宠不是我们一早就料到的事情吗?何苦气坏自己的身子。”
“容妹妹说的是,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姐姐肚子里的这一位,旁的咱们都暂且先不管。”甄嬛扶着沈眉庄坐下,笑着摸摸她的肚子,安抚她道,“所以姐姐勿要动气,好好安胎要紧。”
“他才两个多月大,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呢。”沈眉庄放缓了语气。
甄嬛忙说:“男女都好,都是咱们的心肝宝贝。”一边哄着,一边扶着沈眉庄坐下。
安陵容坐在一旁笑笑,神色复杂地看着沈眉庄的肚子,转而说道:“今日之事,皇后怕是比我们更头痛。华妃复宠,难保不会被再赐协理六宫之权,一旦华妃重新协理六宫,皇后的日子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好过了。”
“是啊,皇后都不着急,咱们急什么。”甄嬛点点头,说道。
“你们俩说得也有道理。”沈眉庄暂且放下此事不提,再又说起今日跳惊鸿舞一事来,“今儿我看你跳舞的时候,可把我担心坏了,我知道你会跳舞,却不知原来跳与不跳都是过错。若你早露一手,她们也不至于用这个来算计你。”
“幸而莞姐姐没露这一手,不然他们知道了我们会什么、不会什么,岂不是更好算计了。”安陵容却说道,“莞姐姐今日一舞俘获皇上圣心,超出他们意料之外,更是给了皇上一个惊喜。”
甄嬛抿嘴轻笑。
小夏子突然进来宣旨,说皇上请甄嬛去勤政殿品诗,甄嬛即刻起身去了。
安陵容看了眼沈眉庄的肚子,犹豫了一会儿说道:“眉姐姐,近来身子可有哪里不适的?”末了又补充道,“我看夏常在有孕,都连连呕吐,要么就身子懒怠不愿动弹,瞧着姐姐倒是一切都好。”
“我也是这么想,除了晨起偶尔干呕之外,我倒没觉得哪里不舒服,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怀了。”沈眉庄无心一说,却不曾想自己竟是说出了事实,“想来是怀相各有不同,我这个是个贴心的孩子吧。”
看着沈眉庄摸着肚子一脸幸福的模样,安陵容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同她说道些旁的。
入夜,华妃侍寝的消息传遍了各宫。
“皇上到底还是心疼娘娘的,哪怕是夏常在有孕,还是要赶着来见娘娘。”颂芝喜气洋洋地给华妃打扮,嘴上跟抹了蜜一样,“奴婢瞧得真真的,今儿在九州清晏,皇上满心满眼的都是娘娘呢!”
“就你嘴甜。”华妃娇媚地觑她一眼,心情极好,全然看不出午后那会儿气得发疯的模样。
“说来倒也稀罕,今日连敦亲王都来替娘娘求情了。”颂芝专捡着好听的说,“他这个人平时一向倨傲,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
华妃好似全然忘记了白日里的事情,说道:“敦亲王有倨傲的本钱,他的生母温僖贵妃是孝昭仁皇后的亲妹,而当今太后曾是孝昭仁皇后的校书侍女,当年九王夺嫡,十爷所交好的八爷、九爷、十四爷都遭贬斥,唯独他还留着亲王的爵位。眼看着皇上登基,他哪能咽的下这口气。”
“那他还肯帮着娘娘?”颂芝有些奇怪。
华妃轻笑一声:“他这哪里是帮着本宫啊,是顺水推舟卖本宫哥哥人情罢了。先帝在时,敦亲王曾与哥哥和十四爷共事,一起处理过青海事务,算是有几分交情吧。”
华妃在清凉殿里高谈阔论,殊不知皇上此刻就站在殿外,一字不落地全听见了。
苏培盛立在一旁,小心打量着皇上的表情,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皇上下一刻就发作起来,里头华妃还在说着今日要穿什么颜色的寝衣,外头却是一片沉重的空气。
“告诉华妃,朕晚些时候再来。”皇上冷着脸,浑身都散发着寒气,默不作声地转头就走,“不必告诉她朕提前来过。”
苏培盛在心里替华妃默哀了一瞬,点头应是。
第36章 。依兰
自甄嬛惊鸿一舞后,皇上待她又似最初那般热烈起来,便是沈眉庄和夏冬春接连怀孕,也丝毫不减他对甄嬛的宠爱。
而这几天,安陵容借着天气酷热,偶然中了暑气,又因要照顾夏冬春怀孕,和皇上已有六七日不见了。
“小主,最近莞贵人越发得宠了,皇上连勤政殿都许她出入自由了。”莳萝替安陵容卸掉钗环,小声说道,“华妃也东山再起了,这几日好不得意,听说昨日还当众给皇后难堪,险些闹得下不来台。”顿了顿,她又说道,“小夏子传话来说,皇上似是有意要复华妃协理六宫之权。”
安陵容今日兴致好,难得想起来调香,闻言手上动作一停,抬头看了眼窗外碧蓝的天,轻声低语:“迟早的事。”但,迟早迟早,她也希望越迟越好。又听见倚翠殿那边忙慌慌的,又问道,“夏常在近日还是害喜得很厉害吗?”
“是啊,一天吃六顿,顿顿吃顿顿吐,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孕吐厉害,偏皇上不在意,已经许久不曾来见她了。”莳萝轻笑着回道,“按照小主的吩咐,奴婢和豆蔻这几日都避着那位,可不敢触她的霉头。”
夏冬春这几日越发猖狂起来了,也许是怀孕给了她底气,又或许是有孕后本就会心绪不宁,对着安陵容和莳萝豆蔻,脾气渐渐变大起来,动不动就发火砸东西,胃口又不好,恩宠眼看着衰减,她像一只无头苍蝇般乱转,不知出口和方向。
“罢了,我去见见她。”安陵容将调好的香装进盒子里放好,净手起身。
这么大个麻烦,也该撂开手了,免得等到皇后动手再栽赃在她身上,可真是全身长满嘴都说不清楚。
安陵容扶着莳萝的手走到倚翠殿,正碰上夏冬春摔碟子摔碗地埋怨为何皇上不来看她,不由地开口打断:“枝枝慎言,皇上连日来政务缠身,正是忙的时候,你这般胡言乱语实在是不该。霜花,替你家小主收拾一下,别让外人看见了。”安陵容镇定自若地走到夏冬春身旁,扶着她坐下,仿佛这几日若有若无的龃龉她丝毫不知一般,依旧同往常一般亲昵说道,“你如今怀着孩子,皇上自然是惦记你的,看看,这满殿的赏赐堆都堆不下,还天天发脾气,越发的小孩子气了。”
夏冬春面对着安陵容,面上带了一份骄矜:“父亲知道我怀孕后,特意嘱咐人送了好些东西进来,皇后娘娘更是着意赏了许多,就连华妃娘娘也巴巴地让人送花过来贺喜。”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安陵容看向桌上的盆栽,“周公公昨日特意送来的,说是此花能够温养女子身体,是极好的东西呢。”
安陵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不禁瞳孔一缩。
翠绿的枝叶,嫩黄的花朵垂落下来,细长微卷的花瓣如花钿一般舒展开来。
这是依兰花。
华妃好好地怎么会送这花给夏冬春?
但很快,夏冬春自己就给出了答案:“父亲可看重我这一胎,说孕中用香必须谨慎小心,特意去珍宝阁买了鹅梨帐中香来给我用。容妹妹想来是没听过这香,这可是当年周娥皇制的方子,失传已久,年前珍宝阁不知从哪里寻了一位高人,调制出了此香,在外面可是卖到了天价。”她骄傲地看着安陵容,笑得异常得意,“容妹妹,你出自小门小户,想来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香料吧?”
安陵容心里冷笑不已,暗叹夏冬春被人算计了也不知道,但面上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奉承她:“是啊,如此名贵的香,我竟是连听都没有听过。到底枝枝你是将门出身,家境不凡,又得父兄疼爱,各处为你寻了各色宝贝送来。”说着,又连连赞叹。
夏冬春被捧得心情舒畅了许多,一挥手,就分了不少好东西给安陵容,还拿出了小半盒的鹅梨帐中香送给她:“这些东西我夏家也不缺,你既喜欢就送你好了。这香我最近也不大喜欢用,分你一半带回去,若是觉着好,我让父亲再买些送进来。”
安陵容笑着谢她,起身离开。
“小主对她那么好做什么?小小县丞之女,如何能与小主相比?”枫叶不忿,“旁的东西也就罢了,那香可名贵得很,小主还给了她那么多,奴婢看着都心疼。”
夏冬春这会儿心情正好:“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是容妹妹拉了我一把,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缘由,我都要感念她的提携。但我也要她清楚,再怎么样,她都不能越过我去,我的身份岂是能让她居高临下称呼‘妹妹’的?哼,如今我又怀了孕,等过几天父亲上奏请示皇上,定要封我个贵人,届时候,便是我在上、她在下,大不了以后我提携提携她就是了。”她眯着眼,笑盈盈地摸着自己还没显怀的肚子,“这一胎如果能得一个皇子,我便能和齐妃平起平坐,哼,华妃没个一儿半女算个什么。”
夏冬春抬头看见桌上的那盆花,心情忽的又不好起来:“把这盆花也送去给容常在,看得我心烦。”她可是还记着长街上,华妃罚她的那一跪呢。
霜花连忙捧着花出去了。
这边,安陵容回到繁英殿,莳萝小声地说着:“夏常在未免太嚣张了一些,她难道不知道隔墙有耳吗?那般口无遮拦的。委屈了小主,还要为她周全,这香还轮到她赏吗?小主要多少有多少。”
夏冬春这人典型的得势就猖狂。
先前落魄的时候,对着安陵容亲热不已,各种讨好,一朝怀孕,就恨不得即刻将安陵容踩在脚下,以为捧着个肚子就万事皆安,全然看不清眼前的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