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疯的人不止华妃,还有皇后。
“夏氏怎么可能会怀孕呢?她明明日日都带着那玛瑙镯子!”皇后挥退了所有宫人,只留剪秋一人在殿内服侍,此刻她全然没有了席间端庄贤惠的模样,眼神阴鸷得可怕,“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不应该,那东西极其少见,夏氏没什么见识,肯定不知道那红玛瑙伤身。”剪秋立时就否认了,转而也面露疑惑,“奴婢也觉着奇怪,按理说她不该怀孕啊,难不成,夏氏见着惠贵人有孕得宠,也想借着怀孕的名义争宠不成?”
“你是说,夏氏假孕?”皇后紧紧皱起眉头,“沈眉庄被华妃设计假孕也就罢了,夏氏自己想出假孕争宠……她虽蠢笨,也不该蠢笨到这个地步才对。”顿了顿,她对剪秋说道,“你待会儿让章弥亲自给夏氏诊脉,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是。”剪秋应声领命,转而上前替皇后揉捏肩膀,“今日娘娘操劳了一日,早些歇息吧。”
“这一日真是笑得我脸都酸了。”皇后脸上一丝笑意也无,只有深深的疲倦,“身为皇后,永远都不能有说厌烦的时候,一旦被人发觉力不从心了。那些盯着后位的人,不把你生吞活剥了才怪呢。”
剪秋顿时一笑:“娘娘说的是。今日华妃矫揉造作地演了一场戏,好不容易引得皇上稍稍回心转意,结果又被夏常在有孕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她这次复宠,着实是太艰难了一些。”
皇后淡淡地说道:“她这次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着借惊鸿舞让莞贵人出丑,却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引出楼东赋也没能挽回圣心。今日即便没有夏常在怀孕之事,华妃也不可能顺利东山再起,只是如今年羹尧在前朝得用,皇上到底还是要给华妃脸面的,复宠是迟早的事情。”皇后看了眼剪秋,转而垂下嘴角,说起孩子来,“本宫今日看见温宜那孩子,想起本宫的弘晖周岁礼时的样子了。”
剪秋手上动作一顿:“大阿哥若还在的话……”
第35章 。再起
“弘晖若还在,一定比三阿哥长得高些,长得更好看些。”皇后看着烛光摇曳,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弘晖站在不远处,露出怀念的笑容,“弘晖两岁时便会认字了,三阿哥根本就比不上他。”她心痛不已,“只可惜,自姐姐死后,皇上待本宫便再不如从前,本宫如今又年逾四十,怕是再难有自己的孩子了。”
剪秋知道这是皇后的伤心事,忙劝道:“娘娘,其实在纯元皇后进府之前,皇上待娘娘还是极好的。如今,纯元皇后逝世多年……”
皇后含泪带笑,摇了摇头:“皇上对本宫再好,都比不过姐姐好,太后也是。到底,是因为本宫是庶出,姐姐是嫡出的缘故。若是,本宫的弘晖还在,他便是皇上的嫡长子,身份是何等尊贵啊!他就那么死在本宫的怀里,在那样的大雨天里,本宫怎么喊,都喊不动老天爷……”她泪流满面,伤心欲绝。
她的孩子没了,凭什么别人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地出生?都该给她的弘晖陪葬才是!
“娘娘……”剪秋哽咽着扶住皇后,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另一边,华妃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刻将夏冬春打杀干净。
“贱人!竟敢耽误本宫!”华妃记起阖宫觐见的那一天,“当初本宫就不该听安陵容的话,大发慈悲留了她一条性命,若那会儿就发落了,哪会有今日之事!那个贱人,怕是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帮本宫,早早的就在做打算了!”
这声“贱人”,也不知是骂的夏冬春还是安陵容。
华妃只觉得自己气得心口都有些疼了:“本宫就不相信,这夏氏好端端的得宠又怀孕,这其中会没有安陵容的手笔!”
曹贵人进来时看见的就是华妃盛怒的模样,忙叫人将温宜抱了回去,自己走了进去:“娘娘息怒。”
华妃冷静了些许,看着曹贵人冷笑连连:“你出的好主意,本宫今日在众人面前做戏,最后却一丁点的好都没捞到,皇后和齐妃那两个还不知道怎么笑话本宫。甄嬛、安陵容、沈眉庄,你没一个处理得了,如今夏常在又有了身孕,你倒是说说,本宫该如何息怒?”
局势艰难,曹贵人一时之间也难有对策,这时候,正听得周宁海来报,说甄玉隐来求药。
华妃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什么东西,也来本宫面前现眼。”
曹贵人立马会意,让人下去狠狠搓磨了一阵甄玉隐。
听着一声又一声闷声的惨叫,华妃怒火慢慢被抚平了下去,过了大半个时辰,才让颂芝送药出去。
颂芝端着药走到外面,将药碗用力放在甄玉隐面前的地砖上,眼看着洒了半碗。
甄玉隐面色青白如鬼魅,蚀骨的剧痛让她生不如死,看见了药,忙不迭地爬过来,顾不得任何形象,趴着就是猛喝,等到疼痛褪去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的行为就像一条摇尾乞食的流浪狗,身边围着一圈奴才,顿时面色惨白,难堪得无地自容。
华妃,是故意折辱她的。
颂芝将甄玉隐的糗态说笑给华妃听:“娘娘刚才没看见,那碧答应就像只猫儿狗儿,饿得狠了,不管不顾地就把脸埋进药碗里喝药,当真难看。”
华妃这才露出半分笑意:“得罪本宫的人,就该是这样的下场。”
曹贵人坐在一旁冷汗涟涟。
“安陵容的父亲,本宫记得是松阳县丞?”华妃摸着华丽的护甲,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江浙一带一直都是护送军粮的吧?颂芝,你让人写封信给哥哥,下一次,让哥哥务必亲点安陵容的父亲去护送军粮。”
颂芝了解华妃,自是笑着领命下去。
杏花村里,夏冬春仗着有孕,对皇上百般撒娇,她全然不知安陵容的手笔,只当是老天眷顾她,让她一朝侍寝就得了龙嗣,渐渐的显出曾经的几分张狂来。
“皇上,臣妾这几日总觉得心慌难受,皇上可要多陪陪臣妾才好。”夏冬春缠着皇上,不依不饶,“听闻莞贵人那里有一个纳风轮,又香又凉快,臣妾的倚翠殿热得很,皇上也赏臣妾一个纳风轮嘛!”
皇上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你怀孕不过一个月,哪来的那么多矫情,朕看惠贵人怀孕就好得很。”不过,这段时间夏冬春到底是得宠的,皇上也不太好驳她的面子,“朕改明儿让人送过来给你便是,朕还有事,就先走了。”
夏冬春只听到皇上答应了她,顿时露出笑脸:“臣妾谢皇上。”
一个妃子,若是蠢笨中带着娇憨,确实是得宠的一种方式。但若是蠢笨多于娇憨,那便是自掘坟墓。
夏冬春得宠,一来是因为出现的时机好,那会儿皇上正厌烦甄玉隐多嘴多舌,夏冬春的出现正好转移了皇上的兴趣,二来也是因为夏冬春那会儿得安陵容调教,在皇上面前表现时分寸把握得当,她虽有些笨笨的,但又笨又憨却是皇上喜欢的。
而眼下,夏冬春肚子里揣上了,浑然忘了安陵容的交代,又听不出皇上的言下之意,连惹皇上生气了也不自知。
“容儿,这阵子要辛苦你一些了,等回宫之后就好了。”皇上出来倚翠殿,来到安陵容的繁英殿,“她性子矫情,少不得你要多忍让,若是受了委屈,只管来和朕说。”
安陵容温柔地笑笑:“夏常在与臣妾交好,又怀着皇上的孩子,臣妾怎么也不会和她计较的。皇上信任臣妾,臣妾自当尽心尽力。”她定定地看着皇上,忽的抬手落在皇上的眉间,语气轻柔,“皇上,臣妾不喜欢你皱眉的样子,若有烦心事,臣妾愿为皇上分忧。日日看着皇上这般模样,臣妾心里疼得厉害。”
皇上微微一怔,抬手将安陵容的手包进手掌,心里一阵熨帖:“朕的容儿,最是贴心。”他顿了顿,转而说道,“华妃,朕不能再冷落她了。华妃的兄长年羹尧正在效命之时,为安定军心,也为稳固朝堂,朕不得不宽恕华妃。”他知道华妃容不下安陵容,所以自是与她多说一些,“华妃的性子你也知道,往后,你少不得要受些委屈。”
安陵容被皇上拉着在榻上坐下,闻言说道:“臣妾不委屈。”她对着皇上眨眨眼,“臣妾避开华妃娘娘,不见她就是了。”
“小机灵鬼。”皇上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安陵容顺势靠进皇上怀里,温声说道:“只要皇上时刻记着臣妾,臣妾就不委屈。为了皇上,臣妾不管什么事情都能忍受。”她抬起眼眸,认真地看着皇上。
皇上对上安陵容的眼睛,第一次觉得她生了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瞳孔透亮黑润,如同上等的黑曜石一般,虽不似甄嬛美目多情,却别有温雅清秀之美。听着她抓痒般的语调,心里骤然沉甸甸的:“朕对容儿,时刻不忘。”
安陵容埋头抱住皇上,掩去了自己眼底翻涌的情绪。
过了午后,皇上自回御书房召见大臣,安陵容则起身去了闲月阁,甄嬛正在和沈眉庄说着华妃复宠之事:“其实姐姐心里清楚,华妃再起本是意料中事,不过时间早晚而已。”
“我是怕这日子又要难过了。”沈眉庄蹙眉看向甄嬛,见安陵容进来,忙招手让她过来,“容儿,你来了。夏常在的身子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