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放心,太后那边有眉姐姐在呢。”安陵容柔声安抚道,“不过姐姐顾虑得倒也没错,这次过后我们得收手一段时间了,想来皇后也安分一阵子。”
甄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有些疲惫:“这样的日子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好了,姐姐高兴些,我听说下个月甄家三小姐就要进宫了?”安陵容提起另一件高兴的事情来,眉眼弯弯地笑道,“正巧我家小妹也要进宫来请安,前几天我刚收到家书,说是半道上正巧遇上甄家的马车,几番寒暄后得知赶路的正是姐姐的小妹,我家夫人便相邀同行,应该很快就能到京城了。”
“真的?”甄嬛面上一喜,“皇上确实有说过让玉娆先快马加鞭赶着进宫陪我一事,只是不曾想居然腿脚这么快。得快些准备起来了。”
两人正说着要给自家小妹准备些什么东西好,豆蔻脚步轻盈地走了进来,低声说道:“娘娘,今夜是瑾嫔侍寝,人才抬进养心殿,和皇上说了两句话,转头就又给抬了出来,皇上这会儿召了顺贵人去养心殿。奴婢去打听了一下,说是瑾嫔娘娘吃坏了嗓子,开口一句吓着皇上了。”
甄嬛微微惊讶地张了张嘴,回头看向安陵容:“容儿,你安排的?”
安陵容连忙摇头:“我这几日都没怎么关注后宫,心思全在宫外和阿哥所。”
“奇怪了,我也没动手呀。”甄嬛微微沉吟,忽而想到了祺贵人,“对了,祺贵人和瑾嫔的关系怎么样?”
“并不好,两人虽同为皇后效力,又都是高门显贵,但祺贵人是天之骄女,瑾嫔是落草凤凰,两个人私底下早就不对付了,尤其是祺贵人降位后,处处被瑾嫔压一头,她心里不服气得很。”安陵容也猜到了祺贵人身上,她看向豆蔻,“去细细地查一查。”
“是。”豆蔻应声退下。
安陵容嗤笑了一声,感叹道:“难得皇上今晚上愿意卖皇后面子,却没想到瑾嫔自己掉了链子。”
事情不难查,豆蔻隔天就查了个明明白白,确实是祺贵人动的手,一碗哑药彻底伤了瑾嫔的嗓子,她没办法唱歌了,甚至连正常说话都很艰难,一开口,声音如同老妪一般沙哑粗粝,像一只漏风的破风箱。
安陵容听完后,只觉得这法子耳熟得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哪里听过见过的了,所幸这事儿与她并无关系,皇后阵营里狗咬狗,吃得一嘴毛的人又不是她。一转头,安陵容就将此事抛到脑后去了。
这日,赵萱带着第一次进宫的安陵丹来未央宫拜见安陵容。
安陵丹是家中幺女,生母早亡,先前一直养在林芸膝下,所以养出来的性格也和以前的安陵容有些相似,只是相比之下,安陵丹的性格更加坚毅果敢,遇事虽然害怕,却依然会坚持自己的本心和初衷。
安家发达后,作为安家待字闺中的唯一一个姑娘,安陵丹得赵萱亲自教导,又请了教书先生入府传授知识,礼仪方面更是请了宫里退下来的嬷嬷当教习姑姑,如今,安陵丹出落得知书达理,文静娴雅,在京城淑女中也排得上号了。
“请贵妃娘娘安,娘娘万福金安。”安陵丹动作娴熟流畅地给安陵容跪拜行大礼,而后起身站到赵萱身边。
安陵容笑着点头,让莳萝拿了一早就准备好的礼物给她:“丹儿今年十三了,是个大姑娘了。”她转眸看向赵萱,“夫人,我们许久未见了。”
“是,娘娘身子大好,妾身也就安心了。”赵萱一进门就不住地打量安陵容,见她是真的好全了,这才放下心来,“上次妾身走得匆忙,没等娘娘好全就走了,虽说后来收到娘娘写的家书,信中写着一切安好,但到底是不放心,如今亲眼瞧见才肯罢休,娘娘勿怪。”
“夫人一片好心,本宫岂会怪罪。”安陵容招手给两人赐座,“此番进京是所为何事?”
“今天进宫是给娘娘报喜来的。”赵萱露出喜气洋洋的笑容,说道,“宣哥儿争气,中了举人,预备参加明年的科举考试,老爷说让他提前进京备考,别在路上耽误了时辰。”
安陵容喜出望外:“宣儿会读书,又肯用功,以后定会有出息。”她想了想,让莳萝准备一封拜帖,“我与京中一位老先生有几分交情,他是读书大家,夫人回家后,让宣儿拿着拜帖去拜访一下这位老先生,或可请他出山指点一二。”
“娘娘认识的人定不会差,妾身先谢过娘娘。”赵萱起身双手接过拜帖,而后又将安陵丹推出来,说道,“再有便是丹儿的婚事,她也到了该议亲的年岁了,娘娘若不介意,还请多多费心为她留意着,老爷的意思是,不求门第多高,只求为人温厚,待丹儿好就行。”她看了一眼安陵丹,笑道,“自然了,也得丹儿自己看得上眼才行,这孩子年岁渐长,倒不如小时候听话了,主意大得很。”
“读书能明理,更能增广见识,夫人特意为丹儿请教书先生,不正也是为了此吗?”安陵容并不意外,反而意料之中地点了点头,笑道,“既如此,丹儿今日起便在未央宫住下吧,大公主眼看着就要选驸马了,到时候本宫去求太后一并相看了,倒比本宫自己看要强些。”
“谢娘娘。”安陵丹抿嘴轻轻一笑,起身对着安陵容又是一礼。
另一边,甄玉娆也欢欢喜喜地进了永寿宫,她像一只翩跹的蝴蝶飞扑进甄嬛的怀里:“一别数年,如今相见是高兴事,长姐怎么反而哭了呢?”
第186章 。论嫁
甄嬛喜极而泣,没有说话,只是仔仔细细地看着甄玉娆,一遍又一遍地摸着她的头,上一次见面,她还是个小姑娘呢,如今都出落成大姑娘了。
“三小姐出落得越发标致了。”流朱在后面笑着感慨,解释道,“娘娘这是太高兴了才哭的,自从知道三小姐到京城了,娘娘日盼夜盼地盼着三小姐进宫呢。”她安慰甄嬛,“皇上特许了三小姐能留在宫中陪伴娘娘,夫人也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再过几天也能到京中和老爷团聚了,皇上还让人修缮了以前的宅子,以后可以留在京里颐养天年,娘娘可以安心了。”
甄嬛点头,对此未置可否,只是擦了擦眼泪,揽过甄玉娆的肩膀,说道:“我让人把永宝堂打扫整理出来了,你安心住下,正好安家小妹今日也进宫了,你们同龄,定能说到一块儿去。”
正准备进屋,却见苏培盛远远走来,给甄嬛行过礼后,他笑着说道:“给娘娘道喜,皇上知道三小姐进宫后,特意让奴才挑了好些礼物送来,另外,十七爷将凝晖堂内的合欢花悉数赠与娘娘,再贺娘娘册封之喜,王爷说,合欢花最能安五脏和心志,娘娘日后折来赏玩也好,熬粥补身也好,总不辜负了就是。”
甄嬛眼底发酸,手腕上的珊瑚手钏从肌肤相接处传来微微的凉意,她敛眉低语:“王爷的心意本宫心领了,你替本宫谢过王爷。”得知他此番又四海云游去了,不禁轻轻叹了一声。
“这位王爷心思倒也别致,不似寻常俗物只懂送些金啊玉啊的。”甄玉娆有些稀奇,赞叹了一句。
苏培盛笑道:“三小姐头一日入宫,不知道咱们十七爷心思奇绝的地方多了去了。”他笑谈了两句,便告退离开了。
寒梅傲立枝头,冷香扑鼻而来,初冬的第一场大雪过后,天气骤然就冷了下来,各宫都烧起了地龙和火炉,唯有那失了恩宠又无娘家依靠的在宫里苦苦煎熬。
“听闻瑾嫔的日子过得很是艰难,内务府送的都是不能在室内烧的黑炭,只能拿到厨房烧些热水,拢着汤婆子取暖。”莳萝说起瑾嫔时带上了几分唏嘘,“她如今落魄,内务府的奴才便可劲儿地作践她,康常在还时不时地去嘲讽她,昨日若不是剪秋得了皇后的命令去了一趟永和宫,还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子呢。”
安陵容抿唇轻笑,慢慢喝了一口茶:“依你之见,此局如何?”
“自古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一招皇后娘娘也不是第一次用了,还真是百用不厌。”莳萝笑着回道,“瑾嫔这枚棋子可算是被皇后牢牢握在手里了。”
安陵容赞赏地看了一眼莳萝,转而说道:“瑾嫔已到绝境,再不反抗只怕要被逼死了。”她放下茶盏,拿着香箸在香炉里挑了挑香灰,眼眸深深,“让她复起倒也无妨。”盖上香炉的盖子,安陵容拢了拢盖在身上的狐裘,抱着手炉看了眼窗外,“这么冷的天,丹儿又去哪儿了?”
“隔壁的甄三小姐是个闲不住的,听说宁贵人的鹦鹉会吟诗了,拉着二小姐去春禧殿了,顺贵人也跟着一道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莳萝笑着说道,“娘娘与熹贵妃娘娘感情要好,二小姐和甄三小姐也很是投缘,入宫一个月,有二十天的时间都在一起,连一块糕点都要掰开各分一半地吃。”
安陵容笑笑:“她们年岁相仿,有些话自是小姐妹间更说得来一些。”
话说甄玉娆和安陵丹可谓是一见如故。
那日甄家的马车在路上磕断了车轮,正巧安家的马车经过,安陵丹掀开车帘远远看了一眼,却见甄玉娆也正抬头看过来,两人心下都为彼此的美貌惊动了一瞬,相视而笑,不自觉便结下了缘分,后来得知彼此身份,便更觉得亲切,就像她们生来就要做姐妹一般。
“那鹦鹉说话可真有趣。”甄玉娆牵着安陵丹的手走在长廊下,忽而看见一柱红白双色的茶花,“奇了,宫里居然还有异色的十八学士。”
“犀甲凌寒碧叶重,玉杯擎处露华浓。何当借寿长春酒,只恐茶仙未肯容。”安陵丹有感而发,愁绪染上眉头,“母亲说我明年就该议亲了,可我都还没准备好嫁人呢,玉娆,你说为什么女子就只能被困在四四方方的宅院里面呢?哪怕是皇宫,也不过是个稍大些的四方笼子罢了。”
“是啊,为什么女子就不能像男子那样拜官入仕呢?我自觉我的才华不输任何男子,若是明年参加科举考试,说不定还能中个进士回来。”甄玉娆微微弯腰,伸手托起一朵粉白的山茶花,微微惆怅,“说起来,我也该是议亲的年纪了呢,若真要嫁人,我宁愿嫁与匹夫草草一生,也断不入宫门王府半步。”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惊得两个姑娘齐齐回头看去。
甄玉娆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蹙眉问道:“你是谁?不知道躲在后面偷听别人说话是很没有礼貌的吗?”
安陵丹却是看出了来人的身份,拉了拉甄玉娆的衣袖,俯身行礼问安:“给慎贝勒请安,我们是未央宫和永寿宫的人。”
“却是从未见过二位小主,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慎贝勒站得远远的,闻言扣手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