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嫔跟在安陵容身后一道进来,见状,不由地从嘴边漏出一声短促的笑声,一下子就让祺嫔窘迫地涨红了脸。

“这是怎么了?”皇后适时地走出来解围,看向安陵容,抿唇笑道,“难得见荣贵妃一次。”

“给皇后娘娘请安。”安陵容越过祺嫔,规规矩矩地对着皇后行了一礼,起身落座后才笑着说道,“前几日臣妾着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皇后娘娘,这才没来请安,还望娘娘不要同臣妾计较。倒是娘娘,几日不见,越发显得年轻了,眼角的细纹都淡了不少,是用了什么好东西呢?”

皇后眼角一抽,稳住笑容:“荣贵妃一贯爱说笑,本宫哪有那样的好东西,你先前送给祺嫔的那一盒舒痕胶才是好东西,那么深的伤口,她才用了半盒就近乎恢复如初,也不知你是哪来的。”她蹙眉回忆了一下,“本宫记得,先前安康染过天花后,也是用的这舒痕胶才抹平了痘印。”

祺嫔捻着手帕在自己脸颊后侧遮了遮,眼中划过一抹恨意。

并没有恢复如初,她省了又省,最后还是留下了三道浅浅的疤痕,虽然上妆后可以遮掩得完全看不出来,但夜晚在灯下却很是明显,以至于她在侍寝的时候都不敢卸妆,亦不能像以前那般和皇上太过亲近,才导致她如今的恩宠远不如从前,更是被贞嫔一踩再踩。

想到这里,祺嫔不由得愤愤看了一眼安陵容。

她曾去未央宫求过好几次,每次都被那个叫翠音的宫女拦住,翻来覆去说得都是“荣妃娘娘说了,只有剩下的那半盒,再没有多的了”,一直那么拖着,直到太医说疤已定形,再难补救,她才放弃。

祺嫔被皇后一句话勾起了伤心事,心里对安陵容的嫉恨又多了三分。荣贵妃手里有不少好东西,那舒痕胶肯定也还有,只是不想给她罢了!

“皇上这段时间忙于朝政,不常来后宫,诸位心里可别憋着委屈,要理解皇上才是。”皇后的笑容完美无瑕,却隐隐地投出了几分得意。绕是如此,皇上每月初一、十五还是会来景仁宫,雷打不动,荣贵妃再得宠,还不是快有小半个月没见着皇上了。

安陵容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对皇后隐晦的显摆只做看不见。

“娘娘一个月还能见着皇上两回,臣妾两个月都未必能见皇上一回,这心里实在是跟油煎似的,难熬得很。”齐妃大吐苦水,脸上苦瓜似的表情却极大地取悦了皇后。

“臣妾能侍奉在皇后娘娘身边就已是心满意足了,哪里谈得上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贞嫔小意奉承着皇后,乖乖的娃娃脸更衬得她听话懂事,像一只被驯服了多年的家猫。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位主中宫,慈爱又包容,臣妾仰慕皇后娘娘,恨不得在景仁宫住下。还是贵妃娘娘心细,一眼就看出娘娘眼角的细纹淡了,臣妾眼拙,只觉得娘娘精气神比先前好多了。”康常在依旧马屁拍在马腿上,若不是安陵容知道她是一心一意想要投靠皇后,还真要以为她是在帮自己说话。

皇后的脸色微微僵硬了一瞬,收敛笑容:“好了,这些阿谀奉承的话有什么好说,本宫都懒怠多听两句。”她看向沈眉庄,“惠妃,你如今已位列四妃,再住在碎玉轩也不像话,景阳宫还空着,不如你搬去那儿住?”

“皇后娘娘,碎玉轩虽小,但臣妾已经住惯了,不想再行迁宫,还请娘娘允准。”沈眉庄立刻起身回道。

“唉,你就是这个脾气,执拗得很。”皇后叹了口气,也不想再劝,“也罢,你既喜欢,那就还是住在碎玉轩吧,不过也该搬去正殿住了,好好一个主位,总是窝在小小的偏殿,岂不是打了太后她老人家的脸面?”

沈眉庄神情一顿,无从反驳,只得应下:“是。”

皇后这才说起旁的琐事:“再过十来天就是端午了,前天晚上皇上同本宫说,年年端午都是包粽子,一点新意也没有,今年不如一道去圆明园看赛龙舟,也热闹些。诸位姐妹觉得如何啊?”

“这倒稀奇。”安陵容眼睛微微一亮,眉眼弯弯地笑起来,“不过,单单只看赛龙舟也没什么趣味,要臣妾说,姐妹们不如开盘下注,各自选定一条龙舟作赌,哪条夺魁,便定谁胜,如何?”

“这敢情好,虽没亲自赛龙舟,也算是参与其中了。”欣贵人第一个叫好,看得出来是极感兴趣了,“最好再定个彩头。”

“欣姐姐只怕是要等不及了。”敏嫔跟着笑起来,凑到欣贵人身边说道,“长这么大,我还没看过赛龙舟呢!”

众人也三三两两地碰头议论起来。

都是闺阁女儿,何曾见过这个?更不要说作赌下注了,新奇得连敬妃和沈眉庄也提起来兴致。

“好赌成性,荣贵妃,你这是要知法犯法吗?”皇后抓住安陵容的错处,当即就要发作。

殿内倏然一静。

唯有安陵容,依然浅笑盈盈,回道:“皇后娘娘,咱们又不赌钱财,图个热闹罢了,何必这么扫兴呢?若皇后娘娘拿不出彩头,臣妾来替您分担了可好?”她歪头想了想,拍手道,“臣妾有一个九转飞凤金丝点翠妆匣,精致大气,拿来做彩头也够排面,皇后娘娘觉得可好?”

皇后似笑非笑:“这事儿本宫可做不得主,荣贵妃还是去和皇上说吧,若是皇上同意,本宫自然没有二话。”

“好。”安陵容笑着点头。

众人跪安,离开景仁宫。

敏嫔和安陵容行过礼后拉着玉贵人欢欢喜喜地回翊坤宫去了。

“她这副模样,倒让我想起了以前的淳儿。”沈眉庄看着敏嫔离开的背影,感慨着说道。

“是啊。”安陵容眼眸深深,想起往事,只觉得恍如隔世,“就为着她身上有以前淳儿的影子,我才收下她。自从佟家倾倒后,顺贵人就无心争宠了,她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诵经,只怕以后都是这样了。”

“心无所求,自然行无所动。”沈眉庄了然地点点头,“也好,有敏嫔和玉贵人在你手里,总好过让皇后的人占尽恩宠。”

安陵容随意地掀唇笑笑,状似开玩笑地说道:“我只希望敏嫔不会成为第二个贞嫔,否则,我就白费心思捧她上位了。”她沉顿了一会儿,复又开口问道,“姐姐,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自然记得。”沈眉庄温婉又惆怅地点头微笑,“晚些我带胧月去你那,再叫上敬妃和六阿哥,咱们聚聚。”

安陵容展眉轻笑:“好,我亲自下厨。”

两人携手,慢慢地走在长街上,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好似一步步走进了金灿灿的阳光里。

第156章 。惦记

夜幕降临,养心殿依旧灯火通明。

“皇上,累了一天也该歇歇了,贵妃娘娘宫里都来请过好几回了,皇上可要过去看看?”苏培盛打眼瞧着皇上搁下了朱笔,忙上前问道。

皇上揉了揉眼睛,满身疲惫:“也好,朕去未央宫坐坐。”

还没走到宫门口,老远就听见了安康豪迈的大笑声,皇上不自觉地跟着露出笑容。

轿撵落下,他举步走进未央宫,抬眼一瞧,几个孩子竟都在。安康最皮,坐在树上摇着扇子哈哈大笑,半点没有嬷嬷教导后的娴静淑雅,六阿哥张着手在树下兜着,生怕安康掉下来,胧月安静得抱着布老虎站在一旁,被安康逗得笑弯了眼睛,只有七阿哥是被乳母抱在怀里,咿咿呀呀地喊着。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竟这么热闹。”皇上一开口,引得众人齐齐看过来。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众人皆是跪拜,唯有安康。

“皇阿玛!”安康兴冲冲地从树上爬下来,吓得六阿哥惊慌失措,手脚一顿挥舞,堪堪护住她落地,道了声谢,安康就跑向了皇上,“安康等了好久,皇阿玛都没来,还以为今天不来了呢。”她扒拉着皇上的裤脚,伸手就要抱。

皇上顺势抱起她,走到胧月面前,垂眸道:“一段时间不见,胧月看见朕都不会笑了。”

“哪是啊,孩子还小,皇上您一抱她,她就笑了。”敬妃笑着开口,垂眸对胧月说道,“胧月,快叫皇阿玛。”

皇上放下安康又抱起胧月,颠了两下:“惠妃把胧月照顾得很好,又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