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贵人额头慢慢沁出汗来。良辰和沁儿私下交好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原想着是荣妃身边的人来投靠自己,能显出几分她比荣妃更好的优势来,便也默许了沁儿想进永和宫的心思,如今看来,竟是一早就走进了别人设好的圈套之中。

沁儿全身被汗浸透,两只手还在滴血,指节一片红肿,甚至还有两根手指被拔掉了指甲,她气若游丝地被扔在地上,嘴里还在求饶,慢慢地,她将视线投在瑾贵人身上,似是认命一般地低下了头:“皇上,是……是瑾贵人让奴婢这么干的……”

瑾贵人如遭雷劈,立刻惊叫出声:“你这贱婢!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何时叫你去害顺常在了?!”

真是蠢。

安陵容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

“她还什么都没说,你怎么知道事情和顺常在有关?”皇上微微凝眸,心里对瑾贵人的怀疑又多了两分。

瑾贵人狠狠抖了一下,知道自己是说错了话,忙回道:“皇上召臣妾来未央宫,又不在荣妃娘娘的承禧殿,而是在顺常在的梓椿阁,臣妾进来的时候,这贱婢又正在院子里受刑,前后联想一下,自是知道顺常在被人害了,这贱婢定有嫌疑,现下她空口污蔑臣妾,臣妾自当要为自己伸冤。”

“你倒是聪明,能想到这么多。”皇上对她的说辞不置可否。

安陵容坐在一旁慢慢喝了口茶,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其实瑾贵人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任何人看到这个场景,但凡长脑子的推断一下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可是瑾贵人说得时机不对,她在沁儿指证她后才慌忙说出,反而平添了自己的嫌疑,若是一进门就问顺常在怎么了,反而突出她的不知情。

可偏偏皇上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瑾贵人一进门就让她跪着,情绪紧张之下,瑾贵人止不住地胡思乱想,想多了,有些话自然就会脱口而出。

第142章 。顶罪

“奴婢不是空口污蔑……奴婢有……证据……”沁儿断断续续地开口,她喘着气,一句一句说得很是艰辛,“良辰给了奴……婢……一百两金子……金锭子就在……奴婢床头的柜子里……那上面刻、刻着……佟家的私印……”

她急切地抬起头,提着一口气连贯地将话说完,“瑾贵人……让奴婢给顺常在下药,那药能断绝顺常在的子嗣……还有,行巫蛊之术,也是瑾贵人让奴婢做的……她说,那药的药性凶猛,但过了头三天就不会再查出任何痕迹……巫蛊之术可以将此事掩埋过去……若能、若能直接杀了顺常在则最好,若不能……等药彻底渗透进顺常在身体,她日后也生不了孩子……对自己就、就没有威胁了……”

听到“巫蛊”两个字,瑾贵人身子都瘫软了,脸上褪去了全部的血色,上前拉住了皇上的衣角,不住地哀求:“皇上,臣妾没有做过!臣妾绝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

苏培盛走进来打断了瑾贵人的哀求:“皇上,皇后娘娘回来了。”

“正好,去请皇后过来,后宫的事情还是交由她处置比较好。”皇上神色不愉地起身,抬脚朝承禧殿走去,又对着周楠和温实初说道,“你们两个留下照顾顺常在。”

周楠和温实初二人自是点头应是。

安陵容也缓缓起身,正要往外走,却被瑾贵人抱住了脚。

“荣妃娘娘,您救救嫔妾、救救嫔妾,顺常在的事情真的和嫔妾没有关系啊!”瑾贵人已经慌得没有了任何章法,竟会想到求安陵容。

安陵容慢慢露出一个笑容,微微俯下身:“瑾贵人可是求错了人?等下皇后娘娘来了,你求她才是啊。”说着,用力将脚扯了出来,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瑾贵人瘫坐在地上,只觉得灭顶之灾。

皇后坐着轿撵正走在回景仁宫的路上,身边跟着方淳意和祺嫔,三人俱是满脸笑容。

“娘娘今日奔波劳碌,也累了,等下回了景仁宫就早些歇息吧。”方淳意讨巧地开口说道。

祺嫔在皇后的左边轻笑了一声,只觉得方淳意半点眼力见都没有,不由地说道:“贞嫔一向善察人意,难道看不出娘娘今日真的很高兴吗?”

皇后看了一眼祺嫔,心情极好,抿了抿嘴角收下快要满溢出来的笑意,收敛地说道:“本宫不是高兴,是欣慰。”她深深地喟叹了一声,“本宫欣慰在于,甄嬛已经不存在任何威胁,”她垂眸看着贞嫔,似是同她说,也似是同自己说,“要不是亲眼所见,也不知道她如今过得像个蝼蚁。比起死去,这些日子更能消磨她的心志。”

“所谓生不如死,就是如此。”祺嫔朗朗说道,“臣妾今天离开甘露寺时已经吩咐静白师父了,不必善待甄嬛,由得她自生自灭就是了。”

皇后淡淡地点了点头:“甄嬛是不存在任何威胁了,但是皇上心里却还没有真正放下她,你们俩要加紧工夫,好好讨皇上欢心。虽说如今有瑾贵人和婉贵人,但到底比不得你们两个,本宫费了多少的心思在你们俩身上,可别到头来被几个新人踩到头上去了。”

“是,皇后娘娘。”方淳意和祺嫔齐声应是。

远远的,苏培盛走了过来,拦住皇后的去路:“皇后娘娘,皇上让您即刻去一趟未央宫。”

皇后抬眉一挑:“未央宫?是荣妃出什么事了吗?”

“荣妃娘娘安好,是顺常在病了。”苏培盛向来谁都不得罪,皇后问起了,他便也多说两句,“现下查出来,是顺常在身边一个叫沁儿的宫女给下了药,还在宫中行巫蛊诅咒之事,意图杀害顺常在,她受不住刑,招了供,说是受的瑾贵人的指使。皇上说,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这宫里的事情还是得交由娘娘处置才行,这才让奴才赶紧来找娘娘。”

“本宫即刻就去。”皇后握着扶手的手猛地用力,她沉声说道,“贞嫔祺嫔,你们俩先自行回宫去吧。”

贞嫔看出皇后脸色难看,知道这是在下逐客令,乖巧得俯身应了一句是,而祺嫔却是不愿错过任何在皇后面前表现的机会,硬要跟着去,被皇后呵斥了两句后才歇了心思,不情不愿地回储秀宫去。

皇后的轿撵跟着苏培盛火急火燎地到了未央宫,只听承禧殿内传来瑾贵人撕心裂肺的喊冤声,她抬眸扫了一圈,在廊下发现了被几个小太监看管着的沁儿,不禁眼眸冷了冷。

沁儿心生叛意这件事,皇后不是不知道,只是安陵容身边向来防得跟铁桶一般,她好不容易才让沁儿在安陵容身边站稳脚跟,这一颗棋子若是废了,一时之间她还真找不到人来接替她的位置,只能让剪秋极力安抚她。

可沁儿的胃口太大了,眼看着荣妃的地位水涨船高,她给皇后提出的要求也越来越过分,正当剪秋和她拉扯时,安陵容却是将她抛给了顺常在。这一下,云端跌入泥潭,沁儿没有了任何利用的价值皇后虽觉得可惜,但也觉得她咎由自取,还想着以后慢慢再想办法安插眼线,却是没想到,今日闹了这么一出。

别是东窗事发的好。

皇后微微撇了一眼剪秋,后者立刻会意,从皇后身边脱身出来,朝着沁儿的方向走去。

承禧殿内烧着地龙,暖得如同春天一般,皇后进来后不紧不慢地松了自己的斗篷,而后走到皇上面前请安:“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安陵容起身让座:“给皇后娘娘请安。”

“坐吧。”皇上抬了抬手,有些累了,“苏培盛都和你说了吧?你看此事要如何处置才好。”

皇后才落座,听见皇上如此说,不由地诧异了一瞬。

这竟是不问缘由,直接给瑾贵人定罪了不成?

不过一个呼吸,皇后就回过了神来,看着瑾贵人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里说不出有几分畅快,她抬眸看了一眼安陵容,却见她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不由心里存了一分疑惑。犹豫了片刻,皇后还是说道:“苏培盛和臣妾只说了几句,实际情况臣妾还不是很了解,瑾贵人是个什么说法?”

“瑾贵人只一味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安陵容接过话茬,含笑看向皇后,“但是铁证如山,沁儿房里的金锭子确实是佟家的,那包药用的松花纸上沾染的香气是瑾贵人独用的雪中春信,所有证据都指向了瑾贵人,她无从辩驳。”

皇后看着安陵容的眼睛,电光火石之间,似是想到了什么,垂眸缓缓看向瑾贵人,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的笑意:“如此说来,此事倒真是瑾贵人所做的了。”她轻叹了一口气,看向皇上,“瑾贵人年纪小,不懂事,但也不该拿人命开玩笑,顺常在性子和顺,向来不与人交恶的,她竟也容不下。恕臣妾多嘴,今日是顺常在,明日未必就不是荣妃,瑾贵人如此枉顾宫中礼法,臣妾以为,当将她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皇后娘娘……”瑾贵人倏然抬头看向皇后,满脸的不可置信。

自入宫以来,她处处讨好皇后,抛开了所有贵家小姐的矜持和尊严,做小伏低、低声下气,才在皇后面前有了一席之地。一直以来,她都想不明白,明明她的家世不输于祺嫔、她的容貌远在贞嫔之上,皇后为何就是不喜欢她?有佟家做背景,怎么的,皇后也该对她以礼相待才是啊!

瑾贵人看着皇后眼中的森森冷意,只觉得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