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既然都商量好了,本宫自然没有二话。”皇后没有多说什么。

最后定下六个人,除了皇后,只有齐妃敬妃、沈眉庄、贞嫔祺嫔,众人也都没有异议。

“姐姐今日怎么一句话也没有?”离开景仁宫,安陵容和沈眉庄走在长街上,没有了外人,说话也随意了许多,“康答应算什么东西,也敢那样说话编排姐姐。”

“编排不编排的,都不要紧。”沈眉庄泄气得很,她说起胧月满月那日,“那晚皇上送祺嫔回储秀宫,顺道来看胧月,正巧敬妃落了帕子回来拿,就坐下吃了一会儿子茶,说笑了几句,谁知,敬妃不过说了一句‘胧月的嘴巴和下巴像极了莞嫔’,皇上就气得砸了茶盏,直言‘公主的额娘只有一个,再无旁人’,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她拉着安陵容的手,深深叹气,“皇上已经很久没有因为嬛儿的事情发过火了,那日也不知怎么了,偏祺嫔就在一旁看着,皇后定是也知道此事了。他对嬛儿厌恶至此,宫里宫外的人自是看人下菜碟,我是真担心嬛儿在宫外的处境。”

安陵容恍然想起前世,甄嬛在甘露寺过得应是极不好的,更何况她生下胧月三天就出宫了,连月子都没坐好,身子更是损耗得厉害。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甄嬛执意离宫,而且,那样的境遇下,她也唯有离宫这一条出路了。

只是,皇上好好的为什么又生这么大的气?有了一个婉常在难道还不够吗?

安陵容有些想不明白。

这日,皇上久违地宣召了安陵容侍寝,她一番妆扮后才坐上凤鸾春恩车朝养心殿而去。

“你来了。”皇上坐在窗前,神色有些古怪,抬手免了她行礼,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朕心里乱得很,想和你说说话。”

安陵容心领神会,摘了护甲给皇上按摩放松:“皇上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容儿,朕……”皇上似是有些难以启齿,顿了许久才说出口,“朕后悔了。”

安陵容轻轻眨了眨眼睛,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皇上说的是什么,她垂眸,眼中一片荒芜,心里暗嘲,现在后悔有什么用,人都已经走了,这样伤怀又做给谁看呢?胧月出生那天,他几次三番地给台阶,实际上也是在给自己找借口,谁知甄嬛那般决绝,逼得彼此都没有了退路。

后悔?

世上可没有后悔药。

“皇上后悔了,不如去甘露寺接姐姐回来?”安陵容说道。

“朕就怕她不肯回来。”皇上重重地叹了口气,“罢了,让她在甘露寺好好修行几年吧,等她什么时候想明白了,自会想办法回来的。”

安陵容手上动作一顿,呼吸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什么意思?

难道上一世,甄嬛设计回宫,皇上都是知道并且默许的?

安陵容看着皇上的背影,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帝王心难测。

“婉常在,你觉得她怎么样?”皇上没有察觉到安陵容的异常,又问起了另一件事情。

“听端妃娘娘说,婉常在和纯元皇后很相像。”安陵容淡淡地回答,“不止是相貌,还有神韵和气质,都和纯元皇后如出一辙,远远看去,还以为看到了纯元皇后。”

皇上闻言,也是点头:“是啊,很像,真的非常像。”蓦地又是话锋一转,“可是,就是因为太像了,所以朕才不得不警惕起来,有一些纯元和朕的闺中小话她都能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来,实在是,有些过于刻意了。”

他怅然地看着桌上的烛火,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嘴里低声呢喃着:“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嬛嬛,你可还好吗?”

安陵容沉默地坐在一旁,心里一片透亮的清醒。

得不到的总想着得到,得到了的却又不珍惜,等到失去后才幡然悔悟,呵,真是可笑。

作为天下君主,他可堪是一位明君,千百年后,史书上也定会有他浓烈的一笔,可作为枕边人、作为心上人,他都不合格。

夜幕渐沉,情事暂歇,安陵容躺在皇上身边,怔怔地看着头顶明黄的帷幔,身体明明已经疲惫到了极致,可神思却是从未有过的清醒。她忽然意识到,她和皇上之间的情分或许只能走到这里了,若再深一分,她便会和甄嬛一样走上绝路,但若就此浅一分也是不行的,后宫危险重重,她需要皇上的恩宠来维系权势人脉。

安陵容缓缓闭上眼,沉入睡梦之中。

日子还长,得好好维系才行……

第139章 。祈福

隆冬腊月,紫禁城的雪陆陆续续下了快有一个月,大雪接连压垮了不少破旧的宫殿,皇后忙前忙后,连除夕宴都没能好好办一场,皇上看了这个月的后宫支出,大手一挥下令各宫节省开支,一时间,所有人都勒紧了裤腰带。

但这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后宫也在大雪纷纷中迎来了寒冷冬季皇上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召幸任何人了。

“南方的雪灾才控住住,皇上因为拨款拨粮的事情,已经和众朝臣吵了好久了,昨日才把钱粮送上路。”沈眉庄和安陵容说起最近发生的事情,“这个月,皇上除了偶尔来你宫里坐坐外,就连承乾宫都不去了,昨日,皇上去了一趟翊坤宫,竟是看上了胡贵人身边的宫女,封了她做官女子。”

安陵容略略想了想:“可是那个叫赤芍的?”

“你知道?”沈眉庄有些意外,但还是说道,“我远远瞧了一眼,打扮了倒也是个美人,明艳靓丽,身上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那可是敦肃贵妃的妹妹,身上的这个张扬劲儿自然是不输于她。”安陵容慢慢喝了口牛乳茶,抬眸笑看沈眉庄吃惊的脸,又说道,“胡贵人初进宫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她了。胡贵人年幼软糯,但身边这个叫赤芍的宫女却是个厉害的角色,我就留心让豆蔻打听了一下,结果循着蛛丝马迹竟是查到她是年家的后人,再细查一番,便知道了她是年世兰的妹妹,年世芍。”

沈眉庄惊讶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年家败落后,族中男丁皆流放边境,女眷则没入为奴,胡家远在蒙古,她被卖进胡家也不奇怪。”说完,不由得感慨了一句,“兜兜转转,她竟也和她姐姐一样,住进了翊坤宫。”

“这位怕还有的晋封呢,姐姐且看着吧。”安陵容说着,恹恹地打了个哈欠。

“你最近是怎么了?好像总没什么精神。”沈眉庄关切地摸了摸她的手心,“这几天积雪消融,反比先前更冷了,你身子弱,要多注意着些,别一个不小心着了风寒。”

安陵容轻轻地笑了笑,安抚地拍拍沈眉庄的手,低声说道:“姐姐别担心,我是怀孕了。”

沈眉庄一愣,转而欣喜,紧接着又是发愁,一连串的表情逗得安陵容乐不可支。

“姐姐,我是怀了皇嗣,不是怀了哪吒,你且不用做这么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安陵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擦擦眼尾,打趣道。

沈眉庄又气又笑:“小没良心的,我这不是担心你吗?”她笑容微微收敛,“如今我无权无宠,你虽得皇上宠爱,但到底身后追着新人,难有以前的盛势,顺常在虽也得宠,但皇后手里的贞嫔祺嫔、瑾贵人、婉常在,哪个不得宠?甚至连那日顺嘴一说的康氏,也在皇后面前得了脸,前不久也晋了常在。”

“常在这里惹人笑话的‘常在’吗?”安陵容不由地笑出声来,转而清了清嗓子,不再玩笑,正色说道,“姐姐说的我都明白,眼下皇后如日中天,我们和她硬碰硬对上肯定没有什么胜算,只能以守为攻。宫里的孩子一向不好活,要保住他,我还得再想办法。”

沈眉庄满眼慈爱地看着安陵容还未显怀的肚子:“若这一胎能得个皇子,往后你便也有依靠了。”

安陵容摸着肚子,眼眸微深。

几年调养下来,她身子比前世好了许多,月信也准时起来,发现这个月迟了三五日时,安陵容就有所察觉了,立刻宣了周楠来诊脉。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在周楠告诉她怀孕的时候,安陵容还是心里颤了一下,她已经有了安康,如今又局势艰难,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负担起一个孩子,若还是公主便也罢了,若是个皇子,只怕她和皇后本就岌岌可危的平衡状态会变得更加支离破碎,到时候,她拖着两个孩子,就怕腹背受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