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日,敦亲王安排的人就会进宫了,定又是个不安分的,你到时候多避着一些,别招惹麻烦上身。”皇上摩挲着安陵容的手背,温声说道,“为了让他放松警惕,朕恐怕要冷落你一段时间。今年圆明园,你就别去了,留在宫里陪着太后吧,太后也喜欢安康去她宫里。”顿了顿,他又说道,“等到正式开始料理他的时候,宫里肯定会很危险,尤其是朕的身边,容儿你……”

“臣妾想陪在皇上身边,还望皇上允准。”安陵容一脸坚定地看着皇上,“臣妾哪儿也不去,不论发生什么,臣妾都想和皇上一起。”

她知道皇上的顾虑是什么,前世,他将甄嬛送去蓬莱洲是为了保护。安陵容不想离开,端妃那天的话点醒了她,这一世,皇上对她动了情,她想试着去回应这份感情,或许,她可以做到上一世不曾做到的事情。

皇上心里一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怡亲王咳嗽了两声:“四哥,我还在这儿呢。”

“你可以走了。”皇上被打断,拉住安陵容急急想要收回去的手,没好气地看他一眼。

怡亲王闷笑两声,仰头喝完茶盏里的茶水,起身离开,丢下一句:“不打扰四哥风花雪月了,臣弟还是老老实实去干活吧。”话音刚落,脑袋后面又被丢了一支笔,他反手捞过,“今日得了两支上好的狼毫,臣弟谢皇兄恩赏。”

皇上哑然失笑地看着怡亲王作揖退出养心殿,转头对安陵容说道:“别理他,老十三就是这么个性子。”

“怡亲王为人豪爽,是个藏不住话的直性子。”安陵容眯着眼笑道。

“是啊,就为着这直性子,以前他吃了不少苦。”皇上想起往事,叹了一口气,“别看他现在能说会道,身体可差着,这次让他去江浙,朕也犹豫了很久,好在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他起身,握着安陵容的手,认真地说道:“容儿,前路凶险,有你在身边,朕觉得安心。”

“臣妾,生死相随。”安陵容抬头,看着皇上坚毅的眼神,心头的那根弦悄然拨动了一下。

皇上松了口,敦亲王府忙不迭地将人送进了宫,的确是个妙人,面容稚嫩青涩,身段却婀娜多姿,尤其是那副嗓音,吴侬软语,一开口就让人酥了半边身子。

即便皇上知道她是敦亲王送到枕边的眼线,也忍不住宠幸了一段时间,没过一个月就从官女子晋封成了答应,赐封号为妙,一时间,风头无两,便是刚入宫不久的祺贵人都被她压了一头。

“贱人,什么货色也敢跟我争?!”在又一次被截胡后,祺贵人爆发了,在碎玉轩东配殿里又摔又骂,各色物件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景泰在一旁压着嗓子苦劝:“小主,可忍着些吧,皇上正宠着妙答应呢,要是闹起来,传到皇上耳朵里可就不好了。”

“忍什么忍!容嫔也就算了,好歹人家是一宫主位,位分在我之上,她一个答应,比我低两级不说,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什么家世,也敢在我面前摆谱端架子!”祺贵人都快气疯了,“今早在皇后宫里,你没听她怎么讥讽我的吗?说我白长了一张脸,拢不住皇上的心,明里暗里说我是空有美貌的花瓶。”

“哎呀,妙答应这不是知道自己比不过小主漂亮,所以才这么说的吗?”景泰哄着她说道,“妙答应不过是声音好听一些罢了,皇上一时来了兴致,多宠她几天也是正常的,哪里比得上小主呢!”

祺贵人根本听不进去,犹在骂骂咧咧。

碎玉轩地方小,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隔壁都听得清清楚楚,甄嬛坐在主殿,听得头昏脑胀。

“娘娘喝碗红枣汤吧。”崔槿汐递过来一碗汤,低声说道,“听说这几日,未央宫那边也闹腾得很。妙答应原是恭定公主身边的人,皇上便将她的住处安排在了容嫔娘娘宫里,今早奴婢碰见了容嫔娘娘身边的翠音,她和奴婢说,妙答应在宫里也是闹得鸡飞狗跳,恭定公主嫌她烦,还搬去和安康公主一道住了。”她顿了顿,小心地试探着问道,“娘娘不如去和容嫔娘娘谈谈心?定能说到一块儿去。”

甄嬛犹豫了一下,想了又想,还是摇了摇头。

另一边,安陵容也是被吵得头疼,比起恭定刚入宫时那会儿还要头疼。对着恭定,她好歹还能端着长辈的架势说上了句,恭定年纪小,唬她两句就安分了,而妙答应,是皇上刻意纵着她,安陵容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一再退让忍耐。

“我真希望她日日都能去养心殿侍寝,也好让我睡个安稳觉。”安陵容揉了揉眉心,前几日祺贵人侍寝多了些,妙答应就抱着琵琶唱一整晚的江南小曲,幸好安康是个雷打不动的贪睡虫,不然也得跟着安陵容一道失眠。

“眼下宫里得宠的也就只有这两位小主,可不得打擂台吗?”莳萝笑了一声,说道,“要说这妙答应也实在厉害,凭的什么,也敢和祺贵人叫嚣?”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安陵容喝了口茶,说道,“就是因为妙答应什么都没有,所以她才谁都不怕,赢了就是荣华富贵,输了就是贱命一条,她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祺贵人就不同了,她身后可是瓜尔佳一族,牵绊的可太多了。”

翠音却是在一旁笑道:“奴婢倒是觉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妙答应和祺贵人争得这么厉害,说不准是替别人做了嫁衣呢。”

安陵容抬头看了一眼翠音,翠音对着她笑笑,继续说道:“奴婢听南府的乐师们说,贞贵人近来苦练祈福舞,那舞难学,跳起来却极美,她花了好些心思才求得师傅们教她,如今学得差不多了,连跳舞的衣裳都准备好了。”

“倒是难为她了。”安陵容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做任何评价。

方淳意已经不是她曾经认识的那个淳儿了,她成为了后宫女子应该成为的样子,为了争宠而费尽心思。安陵容能够理解,在宫里,没有恩宠的日子过得艰难,更何况她还曾经独宠过。

曾经拥有比从未拥有更让人难以接受,方淳意失宠也快有半年了,再不想想办法,她就真的要穷途末路了。借着祺贵人和妙答应的争锋相对,她夹缝求生,也是很聪明的选择了。

方淳意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第112章 。月下

这日,妙答应在请安时又和祺贵人发生了争执,祺贵人气得无法,扬手就将茶水兜头浇了上去,妙答应气不过,当场扯了她的头花,两个人扭成一团,看呆了一群嫔妃,欣常在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往前凑了两步差点被误伤。

皇后出来时,两人衣衫不整、鬓发凌乱,你扯着我的头发、我拉着你的龙华,谁也不松手,被气得险些头风发作,一怒之下,将祺贵人和妙答应都禁了足,暂且先安分个三两日。

“素云,我的衣裳呢?”方淳意回到延禧宫后,压不住脸上的兴奋之色,“快去让人大打听一下皇上今晚的行踪,赶紧把东西都准备起来。”末了,她又看了看天气,“今天天气不错,晚上月色一定很美。”

素云顿时忙起来:“小主赶紧去焚香沐浴,奴婢去准备衣裳首饰。”转而又吩咐素雨,“雨儿,你快去打听一下,皇上今晚是预备去哪位小主宫里,你守着时辰,掐点回来说一声。”然后又是一叠声地安排小宫女们拿东西。

方淳意压了压激动得发颤的双手,深深地吐息了一回,心里默念着早已分析过千百回的局势。

如今这宫里,端妃病弱又要照顾温宜公主,齐妃失了颜色不得圣心,敬妃和惠嫔忙着六宫事务,欣常在默默无闻,容嫔和莞嫔虽然颇得圣恩,但一个要照顾两位公主、一个常在养心殿御前侍奉,都没有多少心力伺候皇上,侍寝多一些的就只有祺贵人和妙答应,最后剩下一个她无宠无权,任人作践。

如今,皇后娘娘罚了祺贵人和妙答应,方淳意不蠢,自然知道这是皇后在给她创造机会,若是她再不把握住,那可就怨不得旁人了。

方淳意将自己沉浸在温水中,抬手比划了两下祈福舞的动作,停在半空中收拢握成拳,像是握住了什么一般,眼中坚定之色越发浓烈。

今晚皇上最有可能去的是碎玉轩,碎玉轩离御花园近,正好可以让她发挥,这支舞她已经练了四个月,每个动作都练过成千上万遍,哪个角度最美、哪个动作最难,她都很清楚。

“今晚的月色真美。”安陵容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近乎圆满的月亮,“在这样的月色下跳舞一定很美。”

“月朗风轻,御花园景色如画,娘娘不如去散散步?”翠音笑着说道,“皇上今晚翻了莞嫔娘娘的牌子,说不定娘娘还能和皇上偶遇上呢。”

“有人精心准备了要和皇上偶遇,本宫可不能抢了她的风头。”安陵容轻抚了一下鬓间的如意发簪,轻笑了一声,“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她想坐收渔翁之利,没那么容易。翠音,陪本宫去御花园逛逛,等下看见什么,回来和妙答应说道说道,免得她禁足觉着闷。”

翠音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安陵容的意思,俯身应是。

仲春阁里,苗可心气呼呼得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容貌姣好的自己,拿着青黛细细描眉,又抹上清透的胭脂,青嫩的脸顿时透出几分妩媚来,她摸着自己的脸,陶醉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猛地啐了一声:“祺贵人那只骚狐狸,就知道勾着皇上,哼,我还以为能有什么本事呢,不过是个黄毛丫头!”

一旁服侍的桃红讨好地给苗可心簪花:“小主如今已经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拢住皇上的心才是要紧,和祺贵人置什么气。奴婢得小主记挂,才能跟着一道来这紫禁城看看,不然还不知道要在坊里呆多久呢!”顿了顿,她又说道,“还以为这次进宫会是傅姐姐呢,没想到主子竟然先点了小主进宫来。”

“既让我把握住了这个机会,又得了这泼天的富贵,我就不会轻易放手。”苗可心扬起精致的脸蛋,笑得张扬,衬得那张原本不怎么出众的脸明艳靓丽起来,“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祺贵人如今得脸,我和她闹一闹,皇上总会多看我几眼,等我有了孩子,在这宫里站稳了脚跟,再回过头来慢慢收拾她。”末了又叹了口气,“今日是闹得太过了些,没想到皇后那么温吞的脾气居然一出手就罚得这么狠,禁足三日,别是让旁人钻了空子才好。”

苗可心忿忿咬牙,一时也没有办法。

桃红看了眼苗可心的脸色,小心地开口说道:“敦亲王那边又派人来催问了,让小主赶紧传消息出去。主子的意思是,得暂且先稳住敦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