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春寒料峭的天气,她硬是跑得满头大汗:“娘娘不好了!安大人为了追查私盐,被水匪劫走了,现在下落不明!”

手中的茶盏猛地跌落在地,安陵容满目惊慌地起身,弥漫在心头的那股不安凝终是成了滚滚黑云,在海面上空电闪雷鸣。

风暴已至。

“安比槐竟然动了十哥的军械,胆子也真够大的。”果郡王邪魅一笑,将手中酒盏里的清酒一饮而尽,噙着一抹酒意低低地笑出声来,“十哥也是蠢,居然会想到用运输官盐的船只来走私军械,白让他再担个贩卖私盐的罪名。”虽然喊着“十哥”,眼中却没有半分尊敬,而是透着浓浓的厌恶。

“可惜了王爷费尽心思才寻来的私盐。”孟静娴坐在一旁给果郡王斟酒,轻叹了一口气,“再不想办法进账,妾身怕是要养不起那群死士了。”

果郡王伸手轻抚过孟静娴的鬓发,温柔地对着她笑笑:“静娴,辛苦你了。再等几天,马上就会一笔银钱送到你手上。”指尖掠过她的耳垂,带动耳坠轻晃,果郡王状似不经意地轻碰了一下才收回手,“前阵子,皇兄处置了年羹尧的幕僚汪景琪,连带着汪家也被抄了家,他曾是年羹尧的亲信,私下受贿也有不少,罚没的那些家产,李侍郎会拨一半出来送到清凉台,你到时候来收就是。”

孟静娴正因为果郡王的动作而脸红心跳,忽而听见李侍郎的名号,惊了一瞬:“户部侍郎李进昌?王爷何时与他有了交情?”

“这你不用管,你只要知道他是本王的人就行。”果郡王慢慢呷了一口清酒,手指在桌上轻点了两下,心思慢慢活络起来。

允?这般迫不及待起来,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明天你去趟扬州,再挑两个人来,本王有用。”果郡王抬眸,对着孟静娴说道,“挑两个姿容出色的,不用会什么,懂得服侍人就行。”

孟静娴立刻就明白过来是要挑来干什么用的,点头应下,却又见果郡王起身往外走,不由起身问了一句:“王爷这便要走了吗?”

“去趟敦亲王府。”果郡王喝了一口浓茶醒了醒酒,藏起眼底的狼子野心,又是一副温润翩翩公子模样,“恭定公主在宫里受尽苦楚,十哥十嫂却对此全然不知情,本王自当要去提醒一番才是。”他朝着孟静娴伸手,笑道,眼底情绪翻涌,“静娴,你陪本王隐忍蛰伏十二年,不如这次放手浅试一回?”

孟静娴看出果郡王眼底压抑着的火光,伸手缓缓握上那只手:“妾身,愿跟随王爷。”

“若我能登上至尊之位,母仪天下的位置必定是你的。”果郡王用力握了一下孟静娴的手。

孟静娴轻轻摇了摇头:“妾身只求能长久地陪在王爷身旁,其他的,妾身都不奢求。”因为她的倾心相许,孟家早已站在了王爷这一边,成则为王,败则为寇,她从一开始就想明白了,结果如何于她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爷身边的人是她,而且只能是她。

看着果郡王策马离开的背影,孟静娴抬手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垂,露出羞怯又温柔的笑容。

残阳自天边倾泻而下,将她笼罩进赤红的血幕之中。

第110章 。牵挂

阳春三月的小轩窗内,细细碎碎的阳光倾洒而下,嫩柳在树梢争先恐后地冒出,几声雀鸟的啼叫点缀着这恬静的春色。

安陵容坐在窗前,抬眸失神地看着翩然飞过的蝴蝶,手中的书正翻到一半,纤细的手腕垂落仿佛下一秒就要折断一般,只穿了单衣的身形瘦弱而单薄,笼罩在一片眩目的阳光里。

皇上一进来就看见安陵容呆呆地坐着,没让人出声惊扰,独自一人走上前:“容儿,怡亲王已经到江浙一带了,很快就会找到你父亲,别担心。”他握住安陵容的手,入手是一片冰凉。

“已经过去半个月了,父亲音讯全无,生死不明,臣妾实在忧心。”安陵容眼中又慢慢浮上泪来,心中酸楚不已。父亲历经前世艰辛,好不容易能重来一世,却又陷入生死难料的境地,她的母亲已经离世,若再没了父亲,此生她便没有了至亲之人。

这般想着,安陵容又止不住泪流,依偎进皇上怀里低声悲泣。

短短半个月,眼看着她消瘦下去,皇上也是心疼得很,却也无言劝说。此事牵扯重大,并非只涉及盐务,只看如今查到的内容,便知其中定有敦亲王的手笔,如此,便难办了,只好寄托于老十三能先救出安比槐,若不能,怕是只能牵一发而动全身了。

敦亲王,是该好好想想该怎么料理他了。皇上微微眯起眼睛,揽住了安陵容瘦弱的肩膀。

“听闻皇上这半个月又没进后宫,你这皇后当得实在是失职。”太后淡淡地看了一眼皇后,将喝完的药碗递给站在一旁的沈眉庄,“如今有惠嫔和敬妃帮你料理六宫事务,你除了费心照顾六阿哥之外,也就只有皇上的事能让你多忧心一些。”

“皇上这阵子忙于朝政,闲时多去容嫔宫里,为着她父亲的事情,皇上没时间也没心情召幸其他嫔妃,臣妾也劝过皇上,只是皇上他……”皇后皱眉轻叹,“好在还有莞嫔时时侍奉在养心殿,能够让皇上宽心一二。”

太后眉头不见舒展:“说起莞嫔,哀家怎么听闻前阵子墩亲王请封一事,是莞嫔劝的皇上?”见皇后点头,复又沉下脸来,“好大的胆子,竟敢以妃嫔之身干预朝政。”

“太后,莞嫔她……”沈眉庄一听就慌了神。

“莞嫔并非干政,只是在和皇上谈论家事时说了一两句。”皇后苦心为甄嬛辩解,“那日敦亲王上奏请求追封温僖贵妃为贵太妃,皇上大怒,苏培盛劝说不住,便请了莞嫔过去,为平息皇上怒火,她也只是尽心竭力为皇上排忧解难而已。莞嫔向来懂事,自然知道后宫不能干政的道理,断不会明知故犯,还请太后明鉴。”

沈眉庄在一旁忙不迭地点头:“太后,莞嫔绝不敢行干政之事。追封太妃一事,说到底是后宫之事,莞嫔为求皇上息怒才略说一二,若说朝政,她是断断不敢妄言的,臣妾可以为她担保。”她后退半步,掀衣跪下。

“纵使她无意于朝政大事,也不意味着她没有私心。”太后冷哼着说道。

沈眉庄抬头看向太后,急得险些说不出话来:“太后,纵有私心,莞嫔也该对着皇上才是。皇上总忧心于朝政,这半月以来更是废寝忘食,人都熬瘦了,莞嫔得幸服侍皇上左右,便是有私心,也都是为了皇上。”

太后沉吟半晌,才点点头:“这点私心倒是人之常情。”顿了顿,她又对着沈眉庄说道,“你这孩子也是,心思该放点在皇帝身上,年纪轻轻的,成天跟哀家在一起,你也要为自己打算打算。”说着,又让她起身。

沈眉庄松了口气,温婉地笑笑:“太后这样说到像是臣妾故意亲近太后了。并非臣妾不愿亲近皇上,只是,一来太后的安康是皇上的心愿,臣妾理应孝敬太后才是,二来众位妹妹伺候的皇上都很好,臣妾本就不擅长打扮,哪里比得上太后的眼力呢,只盼着太后哪日得空,指点了臣妾便罢了。”看着太后展眉露出笑容,沈眉庄又看向皇后,说道,“三来,皇后娘娘信任臣妾,让臣妾帮着料理六宫事务,实在分身乏术,怕是也伺候不好皇上。”

“你这孩子越来越能说会道了。”太后看向沈眉庄,眼中满是慈爱的笑意,“皇后,若是近来身子好些了,就让惠嫔歇歇,别这么辛苦,哀家看她都清瘦了。”

皇后却是露出了三分愁容:“臣妾身子是好些了,只是六阿哥却不大好。”她满脸忧色,“眼看着六阿哥就要十五个月了,走路倒是顺当了不少,就是这开口说话实在是慢,到现在连阿玛都还不会喊。臣妾日夜忧心,焚香祈祷,就怕出什么意外。”

“有些孩子就是开口晚,这是常有的事,皇后不必过于担心。”太后闻言也微微皱起了眉头,“如今是哪位太医负责照顾六阿哥?”

“章弥临走前,举荐了太医院的温实初照顾六阿哥。”皇后回答道,“温太医虽年轻,但医术的确了得,时疫收尾肃清之事是他牵头完成的,皇上还曾对他大加赞赏。”

太后点了点头,用药过后的困劲涌了上来。

见太后乏了,皇后和沈眉庄便也起身告退了,才刚走出寿康宫,皇后就喊住了沈眉庄:“惠嫔,下个月初七是恭定公主的生辰,这是她在宫里的第一个生辰,到时候敦亲王福晋和诸位命妇都会进宫,你要好好操办起来,别失了皇家颜面。”

沈眉庄正准备去碎玉轩,闻得此言,又硬生生止住了脚步:“是,臣妾知道了。”

皇后看着沈眉庄忧心看向碎玉轩的眼神,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扶着剪秋的手坐上回景仁宫的轿撵。

宝华殿里,安陵容虔诚地上了三炷香,又将这几日亲手抄写的佛经送去烧了。

“娘娘,今日的香烧得极好,三头平齐,是平安的好意头。”翠音笑着说道,“安大人必定平安顺遂,安然无恙。”

安陵容听着舒心了一些,露出了一丝笑容,一抬头却是看见了流朱和菊青。

“请容嫔娘娘安,娘娘万福金安。”两人齐齐行礼问安。

“今日怎么得空来宝华殿?”安陵容被翠音的吉祥话说得心情好了些,顺口就问了一句。

流朱犹豫了一下,讨巧地笑着说道:“我家娘娘抄了好些平安经,让奴婢拿来宝华殿烧了,为安大人祈福。”她看了眼安陵容的神色,斟酌着说,“我家娘娘心里还是牵挂着您的,时常和奴婢们说起您,只是近来皇上国事烦忧,我家娘娘日日都要去养心殿侍奉,等过后得空了,一定去看望娘娘。”

安陵容看着篮子里满满当当的经书,心头有些酸涩:“替我谢过莞姐姐。”到底,这三年的情分不是沙子堆起来的,甄嬛心里还是想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