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步殿外,苏培盛给安陵容撩开帘子送她进去,翠音也一并留在了外面。

“皇上忙了一天了,歇会儿吧。”安陵容看了眼偏殿没瞧见人,转头看见皇上又坐在了书案前奋笔疾书,轻叹了一声,拎着食盒走进去,“臣妾刚做的玛瑙琼脂糕,皇上垫垫肚子。”她走上前,将碗碟送到皇上手边,顺手拿起墨条研磨起来。

皇上停下动作,抬头看过来,只见安陵容面容秀美,映着烛光,垂眸间更显柔软温情,不禁松泛了神经,向后倚靠,慢条斯理地吃起了糕点:“你们姐妹俩还真是心有灵犀,才刚莞嫔送了党参汤来,配上你这糕点,滋味恰到好处。”末了他笑问一句,“别是你们俩说好的吧?”

“皇上吃得高兴就行,干嘛还要拿臣妾取笑。”安陵容嗔怒地看了一眼皇上,转而说道,“臣妾和莞姐姐自是因为心里时时刻刻惦念皇上,才事事上心,皇上要是不乐意,臣妾以后再也不做了。”

这一眼着实勾魂,皇上只觉得身子立时酥了一半。他伸手拉过安陵容,揽她入怀:“朕可不许,容儿要时时刻刻把朕放在心上才行。”他埋头在安陵容脖颈间,深深吸了一口,调笑道,“方才你姐姐说得一句,英雄难过美人关,朕觉得此时此景尤为契合。”

安陵容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她惊呼一声,忙忙抱住皇上脖子才稳住,抬眸,只见皇上眼底翻涌着令人心惊的情动,她连忙低头,掩去一脸羞意。

用水过后,安陵容汗津津地被皇上抱在怀里,肌肤相贴间皆是一片滚烫,她睡意朦胧,累得恨不得倒头就睡,皇上却拉着她不让睡:“今早敦亲王殴打言官一事,你可听说了?”

“嗯,宫外闹得沸沸扬扬,自然也传到了宫里,眉姐姐午后刚和臣妾说了此事。”安陵容困得睁不开眼睛,趴在皇上肩头迷迷糊糊地说着。

“为着此事,朝中大臣和朕吵了整整一日,翻来覆去只说些罚与不罚的主意,闹得朕头疼,还是莞嫔出的主意,让敦亲王福晋去劝诫敦亲王登门致歉。”皇上把玩着安陵容的头发,淡淡开口说道,“敦亲王跋扈,但眼下还动他不得,为暂时安抚,朕拟封了敦亲王之子为贝子,其女庆成郡主为和硕公主,改封号为恭定,以后教养于宫中,由太后抚养。”顿了顿,复又说道,“但太后身子不好,担个名号也就罢了,朕想着,让你来照顾恭定公主,你觉得如何?”

安陵容半晌没回声儿,皇上低头一看,只见怀中人儿不知何时已经沉沉睡去,脆弱的脖颈修长白嫩,一滴汗凝结后滑落,一路往下。

皇上呼吸一顿,只觉得浑身的血奔腾而下……

.......

天光大亮,安陵容再睁眼时已经是日上三竿,她躺在龙床上,盯着顶上的帷幔发了好一会儿的呆,许久才挪动着起身,哑着嗓子唤了翠音进来服侍更衣。

一番梳洗打扮后,忽听得一声轻笑声响起,安陵容回眸看去,只见皇上满脸笑意地站在寝殿门口,顿时脸上一红,随手摘了个荷包狠狠丢了过去,转身仓皇从后门离开。

身后传来皇上朗朗笑声:“苏培盛,让人抬轿子送容嫔回宫。”

安陵容脸红更甚,走得更快了。

赐封敦亲王一子一女的旨意很快就传到了王府,敦亲王福晋自是要进宫谢恩。

听到敦亲王福晋登门拜访时,安陵容愣了一会儿才让人进来。

“妾身请容嫔娘娘安,娘娘万福金安。”敦亲王福晋生得端秀,说话也轻声细语,很难让人将她和敦亲王联系到一起,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或许也能理解几分敦亲王对她的宠爱。

“福晋有礼了。”安陵容连忙让她起身落座,又吩咐了莳萝上茶,“福晋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要找本宫?”

敦亲王福晋款款落座,微微笑道:“今儿一早,宫里就来了旨,封了弘暄为贝子,又封了庆成为公主,妾身特进宫谢恩。方才去莞嫔娘娘宫中,说起恭定日后要抚养在娘娘膝下,所以妾身特来拜见娘娘。”

安陵容懵了一瞬:“由本宫来抚养恭定公主?”话刚出口,她就想起那晚皇上似乎有说过这个事情,忙咳嗽了一声,“恭定公主名义上是由太后抚养,但太后近来病着,皇上便托了本宫来照顾公主。福晋宽心,本宫膝下安康公主刚满周岁,服侍的宫人和起居所需用物皆齐备,断不会委屈了公主。”

“娘娘心善,莞嫔娘娘也同妾身说了许多,妾身对娘娘自是一万个放心,只是……”敦亲王福晋犹豫了一下,转而叹了口气,“不怕娘娘笑话,当年温僖贵妃曾盛极一时,子以母贵,王爷也曾得先帝重视,但后来一朝失宠,王爷也跟着备受冷落,因此,王爷对子女尤为宠爱,尤其是恭定。”她抬眸看向安陵容,“那孩子过完年也才十二岁,尚不懂事,又养得一身娇纵刁蛮的脾气,进宫以后,少不得要娘娘多多费心了。”

安陵容只觉得头疼,但面上还是端着笑容:“福晋放心,本宫定会照顾好公主,若是福晋想念公主了,可随时进宫,未央宫的大门永远为福晋敞开。”

送走敦亲王福晋,安陵容急匆匆地就往碎玉轩去了。

“容儿来了,可是已经见过敦亲王福晋了?”甄嬛似是一早就猜到她会来,抬手招呼她坐下,“尝尝,刚五百里加急送来的雪顶含翠。”

安陵容忙慌慌地,哪有心思喝茶,喝了一口就放到了一边:“皇上怎么想着让我来照顾恭定公主?真是愁死我了,万一磕着碰着一点,可不都算在我头上?”

“唉,这样好的茶没个人好好品尝,真是可惜了。”甄嬛却顾左右而言他,吹了吹茶烟,又慢慢喝了一口,“敦亲王福晋没喝两口就放下了,现下容儿也如牛饮水般,真真是白费了我的好茶。”

安陵容微微冷静下来:“姐姐,我向来喝不来这茶叶的好坏也就罢了,敦亲王福晋那样大家闺秀的一个人儿,竟然也喝不来么?”

甄嬛看她一眼,忽而笑道:“哪里是喝不来,分明是已经喝惯了的模样,再好的东西到了她面前都不算稀罕了。”她别有深意地感叹了一句,“到底是博尔济吉特一族的贵女,自是非同旁人的尊贵。”

安陵容这才回过味儿来:“我说呢,既是皇上已经下了明旨,做什么非要特意来和我打声招呼,合着这是在警醒我,要好好照顾她女儿呢。”

“可怜天下父母心,敦亲王福晋怕也是无可奈何之下才寻得你。”甄嬛放下茶盏,“去年我小产失宠,除了你和眉姐姐,只有一个非亲非故的她曾来看过我一回,想来品性并不坏。”

安陵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只怕日后再难有安宁之日了。”

第107章 。恭定

敦亲王亲自登门给张霖致歉,虽是草草了事,但事情也因此平息了不少,皇上又不痛不痒地斥责了两句,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然而,正经的事情解决了,剩下一个尾巴让安陵容很是头疼。

确如敦亲王福晋所言,恭定公主娇纵刁蛮,养得一身矜贵的脾气,才刚进宫就闹得未央宫人仰马翻。

“本公主说了要用牛奶洗澡,你们这群婢子居然拿兑了水的羊奶糊弄本公主!”

“珍珠粉珍珠粉!本公主要的是南海珍珠碾的珍珠粉,你这是哪里弄来的腌臜货,本公主脸都过敏了!”

“本公主只穿蜀锦做的衣服,什么货色的衣裳,也敢拿到本公主面前来现眼!”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安陵容听着翠音的回禀,一阵又一阵的头疼:“其他都好说,不过是多花费一些,让内务府去找就是了,这蜀锦怎么说呢?本宫手里也才十匹之数,全给她也不够用。”她揉了揉眉心,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把皇上来回埋怨了千百遍,“走吧,本宫去会会这位恭定公主。”

才走到仲春阁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一迭声的打骂,安陵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示意翠音出声。

“容嫔娘娘驾到”

里头顿时没了声儿,宫人呼啦啦地跪下迎候,恭定公主站在人群中央,不行礼也不低头,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骄横地看着安陵容。

她生得美丽,是少女独有的娇嫩和天真,比起以前的方淳意更多了几分富贵人家娇养的贵气。恭定公主对着安陵容扬了扬下巴,言语间毫无敬意:“本公主还以为是谁呢?区区容嫔也敢在本公主面前摆架子,便是皇后娘娘也从未这样声势浩大过。哼,怎么?仗着自己得宠,就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了吗?”

翠音微微皱眉,正想开口,却是被安陵容按手压了回去。

安陵容也不恼,缓步走到主座上坐下,挥手让众人都退下,慢慢给自己倒了杯茶,也给恭定公主倒了一杯:“今早公主进宫,本宫正忙着,现下得了空就赶紧来见一见你,没想到公主正在教训下人,是觉得他们服侍得不好吗?”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恭定公主看着安陵容笑盈盈的脸,嗤了一声,扔开手里的软鞭坐到她对面:“好不好的也就那样,主要是这宫里的东西太寒酸了,本公主日常所用的那些都没有,实在觉得委屈。进宫前,额娘特意嘱咐了,说缺什么尽管找容嫔娘娘要,娘娘,如今本公主这也缺那也缺,你看该如何是好?”

圆圆的脸蛋透着满满的恶意,安陵容便是没有眼睛也感受得到,只不过她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见招拆招地回道:“公主此言差矣,宫里宫外的用度,一针一线皆是皇恩,便是公主再尊贵也不该越过皇上皇后才是,本宫见识短,不知公主所说的日常所用,都是从何而来?不如细细说来,本宫好让人一一去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