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妃如今得势又如何?马上她就要坠入深渊了,任由她再嚣张一阵子也无妨。

“剪秋,去库房挑一尊送子观音送去翊坤宫。”皇后喝了口茶缓缓精神,吩咐剪秋说道。

剪秋尤为不忿,却也奇怪:“娘娘,华妃娘娘真的怀孕了吗?”

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不该你问的,就别问。”

“是。”剪秋立刻懂了,俯身一礼退下。

午后,趁着华妃午睡的时间,曹琴默避开翊坤宫的宫人,悄悄地从角门离开,一路行至春禧殿。

“曹姐姐好久不见了。”安陵容招呼曹琴默进来坐,“坐吧。”

曹琴默有些坐立不安,她有太多的话想要问,可是这会儿见到了安陵容,却又一时之间不知从何问起,只能讪讪地先客套了两句:“妹妹的肚子瞧着又大了一圈,这过了六个月,肚子就每日见长了,不过看妹妹的身量倒是半分没长,还是那么纤细,宛若少女一般。”

“我与姐姐向来开门见山,就不虚这些客套话了。”安陵容对着曹琴默笑笑,忽然视线落在她额头上,呀了一声,“姐姐额头怎么破了?”

曹琴默身子一僵,条件反射地抬手遮了遮伤口,她明明已经用鬓发遮掩好了,怎么还是被看到了。她微微苦笑着,说道:“没事,就是不小心磕到了。”

安陵容会意,淡淡一笑:“真是辛苦姐姐了。”

“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都是为了孩子。”曹琴默酝酿了一下情绪,开口道,“这段时间,华妃对我有所怀疑,我也实在腾不出空来见妹妹,今日好容易趁着她午睡的功夫冒险来一趟,还请妹妹为我解惑。”她顿了顿,又说道,“华妃,为何又有身孕了?”

“姐姐聪慧,难道想不明白?”安陵容似笑非笑地看着曹琴默,“当日姐姐帮着华妃,欲设计陷害眉姐姐假孕争宠的时候,可有想过此计用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曹琴默惊在原地。

华妃假孕无子这一点,她已经猜到了,但安陵容说得如此镇定实在让人吃惊,当日即便是她,在设计沈眉庄时也心惊胆战了许久,说到底,这是在算计皇嗣,稍有差池就是灭九族的大罪,安陵容却这般风轻云淡。

而曹琴默更心惊的是,安陵容居然早早就知道沈眉庄被设计假孕的事情,却隐忍至今,此等心计,实在可怕。

“姐姐别紧张,今日提起这事并非为了秋后算账,而是告诉姐姐,抛弃华妃是你做得最正确的一个决定。”安陵容笑眯眯地将一个锦盒推给她,眼中讳莫如深,“姐姐的心思我都明白,此一局,年世兰自掘坟墓,姐姐可要早些想想该怎么和她撇清关系了。”

尚未入夏的天气,曹琴默硬是出了一身的汗,安陵容的眼神明明温和轻柔,她却有一种无处遁形的感觉。她用力扯了扯嘴角,才笑出来:“多谢妹妹提醒,姐姐我回去一定好好想想。”她又接过锦盒,“妹妹这是又给温宜做了什么好东西?”

“这是给姐姐的。”安陵容笑道,“眼看着就要入夏了,脂粉涂在脸上难免觉得黏腻,这百花露是我取春季百花凝练而成,又加了珍珠粉等,既能润泽肌肤又能容光焕发,夏日里最是好用。小小心意,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曹琴默被暗暗警告了一番,眼下又是被一顿讨好,眼睛一转就明白了安陵容的意思,笑着收下:“既如此,那我就不与妹妹客气了。”

待曹琴默离开后,安陵容才收起笑容,让人把曹琴默用过的东西都拿出去。

“小主,既然她那么不识好歹,为什么还要和她这么好声好气地说话?”莳萝揉捏着安陵容的小腿,有些不明白。

安陵容费了好一顿精力,这会儿支着头懒懒靠在榻上,闻言只是一笑,睁开眼看了莳萝一眼,转眸看向翠音:“你来说。”

“小主这是给个棒槌又给个脆枣呢。”翠音笑眯眯地解释给莳萝听,“小主警告曹贵人,别在小主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她的心思,小主心里门清,又一番示好,是和曹贵人达成共识,只要扳倒了华妃,她与小主便是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关道,再无瓜葛。”

莳萝这才明白地点了点头。

安陵容垂着眼淡淡说道:“《中说》曰: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以势相交,势败则倾。以权相交,权失则弃。以情相交,情断则伤。唯以心相交,方能成其久远。曹琴默此人,与华妃相交是为借她的权势保全自己,与我相交是因为有利可图,这样的人看似面面俱到,实则无比自私,断不能与之深交。”

“我懂了,小主和莞嫔娘娘、惠嫔娘娘就是以心相交。”莳萝举一反三道。

安陵容笑着点了点头,忽的余光瞥见窗外的豆蔻,笑容又淡了三分:“豆蔻这几天都没怎么出春禧殿吗?”

莳萝也是笑容一顿:“是。她年纪最小,在主子身边待的时间最久,所以她怕得很。”

“你们俩都出去,让豆蔻进来。”安陵容揉了揉眉心。这几日豆蔻不往外跑,导致她很多消息都收不到,还得自己日日去给皇后请安打探口风,着实累得慌。

莳萝喊了豆蔻进去回话,自己在门外等着。

也不知安陵容怎么和豆蔻说的,进去的时候还是蔫嗒嗒的模样,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满血复活的样子了,脚下生风一般往外走,只差一步一蹦跶了。

“小主,你这是和豆蔻说什么了?”莳萝惊奇地走进来问道。

安陵容只神秘地一笑:“天机不可泄露。”而后她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去和皇后娘娘说一声,我身子不适,明天开始告假一月。我先进去睡会儿。”

“小主,可不能这么个睡法,近来好不容易出去多走了两步。”莳萝连忙拉住安陵容,“芬若姑唔唔”

安陵容赶紧捂住莳萝的嘴,反手将她推了出去:“我就睡一个时辰,乖,自己去玩。”

翠音站在廊下,忍俊不禁。

后宫的日子看似安逸起来,前朝却越发的风云涌动起来。

第88章 。离世

“臣启皇上,年羹尧趁朝廷用兵之际,虚冒军功,营私纳贿,为其属下谋取高官厚禄,而其下属则更是倚仗权势有恃无恐。”养心殿内,甄远道一一向皇帝陈述年羹尧的罪状,他如今虽还在都察院,但官位已升回正四品,正好可以帮着皇上弹劾想处置的人,“年羹尧未出籍的家奴魏之耀一向煊赫,其进京之时,竟致文官道旁作躬,武官道旁跪拜,而魏之耀乘轿而过,全然不理,足见其气势嚣张跋扈到何等地步。”

一旁的瓜尔佳鄂敏也开口说道:“皇上,年羹尧对我文武百官蛮横无理,他以军前效力、学习理事为名,扣押大量文武百官的子弟在他幕中,川北总兵王允吉退职后,年羹尧令其送一子在他军前效力。名为效力,实为人质,迫使文武百官依附自己……”

“好了。”皇上抬手制止了瓜尔佳鄂敏的话,沉吟半晌才开口说道,“兹事体大,今日先议到这儿。明日,让张廷玉,隆科多来见朕。你们跪安吧。”

连着几日,皇上都忙于朝政,未踏足后宫半步,但华妃晋封的旨意却先到了。

“好歹只是封了贵妃。”沈眉庄见过了太后,又来春禧殿同安陵容说话,虽不见有多高兴,但也没有太多忧愁,“为着有孕,她还以为自己能越级晋封皇贵妃,叫了好些人去她宫里一道听旨,苏公公宣完旨意后,她当即就问是否宣错了旨意,闹了好大的没脸。”

“大概是因为前些天她收到了内务府送去的皇贵妃的冠服吧,还以为自己是第二个董鄂氏。”安陵容抿唇轻笑,“人人都劝她,如今怀有皇嗣,不必急于一时,等到龙胎落地时再晋封皇贵妃才是名正言顺,她还盼着呢。”可惜,根本就没有什么孩子。

沈眉庄舒展了眉眼,微微笑了笑:“如今我听说,前朝关于年羹尧的弹劾是一天比一天多,她纵使晋封了华贵妃,也不见得有多高兴,整日在宫里不是训斥宫人就是请求面圣,慌得没个头绪。”

说完了华贵妃,沈眉庄又说起旁的事情:“今年不同往常,也不知是伤了什么阴鸷,开年就是时疫不说,眼看着天气热起来,宫外又闹起了旱灾,已经快有两个月没有下过一滴雨了,皇后娘娘说,预备这个月和皇上出宫祈福。”

“怪到今年没半点要去圆明园的消息。”安陵容点了点头,“太后这两日又病了,到时候宫里岂非华贵妃位分最高?这可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

沈眉庄听着她用猴子比喻华贵妃,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这话可千万别被人听去,要不然又是一通闹。”转而又敛下笑容,“上次我来看太后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唉,天热起来实在熬不住,六阿哥上个月连着病了两次,更何况是太后。”

安陵容却觉得并非都是天气的缘故,她记得太后称病的前一天,也就是端午那天,皇上去给太后请安,过后又到她这里来用晚膳,脸色瞧着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