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1 / 1)

季书瑜以手支颐,敏感地感知到一道目光频频往此处投来。她轻蹙眉,回望过去,却并无所获。

视线中,但见闻人珏执伞鹤立,一侧女子目光轻泛潋滟,长睫微颤,似染些许羞怯之色。

闻人策顺着她的视线向下望去,为她简单介绍起人来。

“那是东宣王之女季芝华,亦是你表妹,你二人年纪相仿,应是能相处的来。另一人则是东宣王义子楚江生。”

“噢,表妹,”季书瑜点点头,若有所思,“叔郎如何同他们一道前来游玩赏景?”

听闻‘叔郎’二字,闻人策长睫微垂,淡声解释道:“堂弟曾舍命于疯马蹄下解救翁主性命,东宣王因此对堂弟青睐有加,两方常有来往走动,故而关系亦是亲密,吾还听闻……东宣王近日正有意将他招赘。”

原来是这般。

二人立于一处,瞧着男俊女美,倒是格外般配登对。男子眉目染笑,女子含羞带怯,想来情谊渐笃,闻人府估摸有好事将近。

待他成了婚,想来应能收敛一番,不再同上次那般言行放肆了吧……

她心中默认了此事,稍感安心,转头不再提问了。

几人一道进到屋中,待坐定,画舫方才离了岸,被荡漾水波带领着,缓缓驶入那片被秋色染透的秘境之中。

半开的窗棂内珠帘垂落,随着轻舟摇曳,折射出斑斓光影,与水面上的波光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木桨拍打水面,发出水花轻响,与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声相和,构成了一曲妙乐。

枫香水香,鼓棹而过,罔不目迷心醉。

几人坐于窗棂边赏景品茗,偶尔弹琴吟诗,气氛一时也颇为轻快和睦。

待到用午食的时辰,季书瑜因头晕食欲不佳,便只草草用了几筷清淡小食,到外头吹风去了。

雨水稍作停息,天边凝着的阴云却久久不散。

凉风丝丝,带起枫叶摇曳而坠,有的落于水面上,随波逐流而去,有的则落于昳丽美人肩头,格外增添了几分秋色。

她凭栏而立,瞧着视线中的两岸红枫不断往后轻移,空气湿润清新,令人心安。

她舒了口气,难得将思绪放空片刻,正独自静立着,忽觉一片薄云轻挪而来,遮蔽住几分光线,将将停于她上方。

季书瑜略感疑惑,抬起头,面颊触上冰凉华衣。

一只玉骨手执着伞,将两人身影皆遮蔽于其下,那宽大华袖间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龙涎香风,惹得她下意识屏息一瞬。

耳旁声音极富磁性,唤道:“夫人,该回神了。”

来的人竟是闻人珏。

二人距离极近,男人垂首凝目注视着她的双眼,眼底若有鬼蜮浮动,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暗情绪。

“嗯?夫人见到珏好似很意外么?堂兄他们正于屋内说话,哪里像珏这个闲人,心中只系着屋外阴云,恐天忽然落雨,打湿了夫人的衣衫……”

说话间,整片水面忽然泛起层层涟漪,不过才停息了一刻钟,云间竟果真又落起雨来。

银丝绵绵不断,清脆的响动却惹得她心头有些烦乱了。

季书瑜蹙眉:“住嘴,之前之事我不再计较,眼下你好事将近,切莫再那般轻佻不着调了。”

“好、事、将、近……”闻人珏凝眉,神色莫测地逐字咀嚼着这词,品味了一番,忽然忍不住发笑,“是谁同夫人说,珏好事将近的?”

季书瑜疑惑地瞧他一眼,却不愿多费口舌,只道:“总之,请叔郎离妾身远些吧。”

闻人珏身影纹丝不动,目光诡谲地盯着她瞧,“给我一个解释。”

两人僵持着,季书瑜被他目光瞧着不自在,只得回了他。

“……原来如此,”知晓她心中所想,闻人珏金扇轻摇,一双桃花眼眯起,眼底泛着凛冽凉意,意味深长道:“方才见着夫人,珏目光便始终难离夫人左右。珏只这一双眼,又如何能同时与那翁主眉目传情,情谊甚笃了?”

他目光忽然变得怜恤,柔和了声线,如若盘起尾巴伺机而动的毒蛇,轻声言道:“真是条笨鱼儿,怎地就未发觉,那东宣王的千金瞧的,分明是你身边那位美夫婿呵。”

“什么?”季书瑜摸不着头脑,神情有些惊异,不知此事怎么又牵扯上闻人策,甚至无暇去计较他口中亲昵俏皮的称呼,否认道,“你在胡说甚么……”

“珏曾立誓往后决计不会瞒骗于夫人,因而不敢胡说,只是可怜夫人,始终被所亲近之人瞒于鼓中。你若不信,只消回去后问问堂妹闻人雅那翁主院中是否莳养着各式花草,而其中最得宝贝的,又是否是兰?”

季书瑜神情惊愕,被他淡然的目光瞧着,一时无言。

“喏,寒兰、墨兰、莲瓣兰……翁主擅制香料,经常送那些香予堂兄,而堂兄面上虽未有动容,却从来不曾出言拒绝过,身上衣物亦惯常熏着兰香……其他更深的,珏也不便多说了。”

此言暧昧不清,亦仅点到为止。他深知她向来慧黠敏感,怕说多错多,反而惹了她猜疑,便再不肯继续往下讲了。

季书瑜眨了眨眼,愣于原地,杏眸穿过他径直望向水面,久久不曾作声。

“不过,珏倒是还知晓许多其他的事,夫人若是想听,便请移步僻静处说话吧,这里……到底有些不便。”他意有所指,回首往窗棂处投去一眼,将手中的伞递于她手中,抬步先一步往角落去了。

季书瑜这次没再出言拒绝,思索了片刻,也顺从地跟着他去了。

“夫人信我?”见她果真乖乖地跟着过来,闻人珏脚步一顿,眸光浮有明朗笑意,蓦然温柔几分。

季书瑜扬起脸,昳丽的五官上没有甚么表情,她樱唇微抿,说:“信不信,还需听过之后再论。说罢,你都知晓些什么?上次,你还有话没有说完。”

闻人珏摇扇,俊美面容上却是流露出几分动人的怨色,拉长了声,“是啊……自那日之后,珏便常往凉亭处去,想寻时机同夫人说话,只是不曾想夫人这般淡漠无心,为躲珏终日闭门不出……”

“叔郎多虑,妾身从来不曾那般想过,亦不知叔郎这般喜爱那凉亭的景色,每日都会往那儿去。”季书瑜面上温柔笑意不变,催促他说正事。

闻人珏收敛了神色,修长指节于扇上轻巧,简言道:“夫人乃是中了西屿之奇毒,名唤‘忘忧散’,此毒十分稀罕,解药方式却不算太难。若想解除毒性,需以制毒者之血作药引子,方可使得药物之药力到达某一经脉,否则难以恢复记忆。”

“这是珏从为数不多的活口中分别审讯得来的,应是错不了,夫人可以信珏。”他垂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眸子,声音压地极低,“可夫人知道么,那制毒人早已死透了,便是连尸体也被烧的干净灰都不剩。”

“死了……”季书瑜听得入神,闻言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