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简征火大,听见就想冷笑,“你们社会底层的人,最擅长的三个字就是对不起。它就像四处可见的氧气,弄坏别人东西说对不起,破坏别人的心情说对不起,好像就算你们什么都没有了,最后照样能靠‘对不起’三个字捡起自己的脸皮!我最讨厌这三个字,你明不明白?”
简征真的很凶,徐沾初孕本就敏感,被他一骂,眼泪更加汹涌。
肚子里的小胚芽感受到徐沾难过,跟着抗议。
只是一瞬,徐沾捂着肚子慢慢跪在地上,五官皱在一起,冷汗满头。
他不知道电话怎么挂的,到最后,他已经完全没了力气。
“好啦,好啦。”过了好久,徐沾终于缓解疼痛,下下揉着肚子,温柔地小声哄着,“乖一点,我们不能被发现,不然先生要来抢走你的,那爸爸就真的没有亲人啦。”
肚子里的小胚芽真的听懂,恢复如常,不再折腾。
呕吐的感觉强烈,徐沾吐了一阵,再回来,虚弱地双眼发黑,脚下站不稳。
他从来不会撞南墙,简征给他欢愉是真的,但他如今厌倦自己,还说了那么恶毒的话让他去死,就算为了宝宝,徐沾也决心离开。
在哪里都能赚钱,他不想继续留在兴市。
一旦小朋友被发现,简征来抢抚养权只是最好的结果,更糟糕的是,万一他讨厌这个孩子,让他去流掉
“不会的。”徐沾满脸惊惧,脸色刷白,“爸爸一定能保护好你,这是我的孩子,协议取消了,就和他没关系;对,协议已经取消了,是他自己放弃这个孩子,他不能逼迫我做这种事,我已经和他划清关系”
一番自我麻醉,熬到天亮,徐沾毅然决然收拾东西,天明之前回陀寺沟,他当初被田宏捡到的地方。
尽管是乡下,但这是目前徐沾能给孩子最好的成长环境。
至少在农村,他就不用日夜担心简征会来抢孩子。
三年后。
一辆小型观光车缓缓开进居委会院子,车子三面敞开,属于十二人的小型巴士,两侧车镜上还挂着两面小红旗,连座位都被擦的一尘不染,熠熠发亮。
徐沾熄火,跳下驾驶座,把后面的大箱子搬进屋里:“田叔,你要的条幅和海报拉回来了,什么时候挂呀?”
村长老田从里屋出来,端着搪瓷缸子,“呀,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至少得等明个儿晚上呢。”
徐沾帮着他划开纸箱,小心翼翼取出里面的红条幅。
展开,上面一行漂亮显眼的白字,欢迎领导莅临陀寺沟指导。
青年头发有点长了,上半层扎一个小啾啾,昨天刚洗过头,这会戴着一顶帽子,小半张脸露在外头,一双眼格外黑亮,如天上宝石。
他把条幅翻来覆去的看,半天问:“老田叔,这次是啥领导呀?又是旅游局的人来规划项目?”
“这次可是个大鱼啊,小徐。”老田叔怕人听见,小声说,你知道咱陀寺沟两年前被勘探处矿源不?据说那山里头哇,全是矿,从山头子到脚底下,随便一铲都能卖个大几千、这两年陀寺沟本来想着朝旅游反向发展,至少叫大家伙不用埋头种地,可也不知道咋着,旅游局的领导最后还是挑了隔壁的绿水崖,听说是人家给钱了这世道,唉!”
徐沾聪明,老田叔一说,他就明白了。
“这次是有人要买那座矿山?”
“不止如此啊,领导还承诺了,所有采矿工人都用陀寺沟的乡亲,一来给大家行个方便,二来呢,也是给这些苦了一辈子的农民找个事干。”老田叔把肩上的军绿外套抖到沙发上,“走,咱俩挂条幅去。”
徐沾抱着大箱子跟人出去,走了几分钟,终于来到陀寺沟的入口。
前两年上头往这弄了几个很漂亮的宣传公路牌,七八米高,人们远远就能看见陀寺沟仨字。只是该开发的项目半路被人截胡,到最后所有媒体准备好,zheng府却临时将一级旅游景点的头衔发给了隔壁的绿水崖,当时气的大家伙好悬没上衙门说理去。
“老田叔,这个位置行不?”徐沾微微踮脚,手指很努力地朝树枝上够。
“感觉还行,可咋还是觉着怪呢?”老田叔摸着下巴琢磨,半天,一拍大腿,“得了,我看呐,咱别挂这儿了!”
徐沾眨眼,不明所以。
“你说这红条幅红了吧唧的,这么长一条,跟断头刀一样挂在树上,哪个领导能喜欢?”老田叔说,“我看呐,还是挂居委会墙上比较好,人家也好找。”
徐沾想想也是,又把所有东西拢好,跟老田叔原路回去。
下午阳光又热又暖和,照在土墙上,空气中都有一股子甜味。
徐沾才把东西弄完,老田叔的婆娘胡姐就端着一碗鸡汤面条,追着一个皮肤粉白的小糯米团子进来,满脸宠溺:“哎哟,才两岁个小娃儿,这小腿捯饬的比大人还快。快吃面面咯,再不吃你爸爸给你抢走了哇?”
小宝贝一个急刹车停在徐沾腿边,一屁股坐爸爸脚上,小奶膘在空气中上下晃荡:“不要,宝宝吃面,爸爸是大人,不能抢抢。”
徐沾早上给儿子洗漱完,就把他送来胡姐家,开车去镇上拿条幅。
大半天没见儿子,他还有点想孩子。
手上的胶条扔进废弃盒子里,徐沾抱起儿子,亲亲他的小眉毛:“包包,怎么不好好吃饭呢?”
小包包趴在爸爸肩上,两个小奶膘润白软糯,乖乖冲胡姐张开嘴:“奶奶喂喂。”
“小坏蛋,见了你爸爸就乖。”胡姐嘴上说,却还是笑着盛一勺面,吹凉了,小心翼翼地喂到包包嘴里,俨然一脸对待亲孙子的慈爱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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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伙趴在徐沾怀里,小手一边绕爸爸的头发玩,一边吃饭。
没一会,一大碗面条吃干净,胡姐也开口:“最近温差大,晚上山里头冷。待会你跟我去三嫂家抱两条厚被子弄到寺里,别凉坏了身子。”
徐沾点点头,温润的垂下睫毛:“谢谢胡姐。”
胡姐叹气,满脸心疼:“谢啥,当年你田爸帮了大家伙不少忙,要不是你家那房子叫人家银行押着,我想着都得给你收拾出来,至少父子俩有个暖和的睡觉地,不至于睡庙里头。”
徐沾知道她真心关切自己和包包,什么都没说,一笑了之。
他现在已经不求什么了,只要包包能健康成长,这就是老天爷给他最好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