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没事可干,早点回来看看剧本,我只仔细琢磨了我的角色,想着把别人的也都过一下,写点东西。”

周镜合赞扬:“嗯。”

裴桥也问:“您回来的也早,每天都这样吗?”

“不是,”周镜合似乎不嫌弃他的试探,还说,“晚上朋友会过来,他们打趣你就还嘴,别忍着。”

裴桥如临大敌:“我不见。”

语气太强硬,他又软着声音请求:“周总,我能不见吗?”

周镜合没回应,裴桥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对您朋友过敏。”

“胡说八道的。”

裴桥肉眼可见的抵触抗拒,一事无成没什么作品,周镜合带着他也没面子,他不想给周镜合丢脸,也不想丢自己的脸,朋友分量八百个情人都比不了,人家可以真打趣,可他一个玩意儿真还了嘴,挨几巴掌事小,如果周镜合因此存了不满,谁又能来帮他呢。

他不期望周镜合能理解他这种高自尊人群如履薄冰的心理状态,对方不松口,他也不敢真忤逆金主,昨天周镜合才做过妥协,今天再这样怎么着也有点不识好歹,说甜话的天分为零,讲道理对象还不匹配,他只能委婉卑微的对他一笑,表示顺从。

可能他笑的实在苦涩,可能周镜合对他宠爱又添几分,他竟然问那天镜音一巴掌是不是留下阴影了。

裴桥哪敢有阴影,谁说的,怎么会,不可能。

不一刻管家上来,跟周镜合打手语。

“再单独准备一份。”

“做中式,备一些水果甜汤。”

“换个厅,把东西都搬过去。”

读书的时候有一个残障交流社团邀请过裴桥,美其名曰,以后可以给少数人提供法律服务,裴桥借口没空,放到现在只能说一句,当事人懊悔不已,书到用时方恨少。

管家下去,裴桥心境转变十分之快,不过都是人,翟四平他都见得,几个朋友算什么,不过是把尊严往雪里一抛,结束后再拾回来也不麻烦,多走几步路,多蹚几次泥,真拾不回来就不要了,面子值几个钱,他才振振有词的教训了蒋秋,哪里有到自己这就不敢了的道理。

裴桥主动询问:“那您有什么要嘱咐的吗,我嘴上没数,说错话会挨打吗?”

周镜合伸手反掐他下巴,由着他装小白兔。

“桥桥这么吸引人,谁舍得打?”

裴桥顿时面红耳赤,周镜合嗓太磁眸太深,略痛的力道略近的姿势,他实在招架不住。

周镜合看他别开眼,一股拧劲,顾盼生姿,便就着这表情,把裴桥扯到面前抱了抱,亲了亲。

“别怕。”

57 | 第五十七章 见客

【五十七】

夜晚降临,沿路的灯已经亮起来,一颗颗掩在树梢里,风一吹就开始闪烁。

车陆陆续续驶入地下车库,里面出来几个宽松休闲打扮的人,拿着包拎着酒,轻车熟路上了客梯,门一开,眉一挑。

周镜合自动过滤,裴桥也不多话。

好朋友确实不拘小节,他们一个个连帽衫大卫衣牛仔裤运动鞋的风格各异却出奇一致,怎么舒服怎么来。

但从一见面,裴桥目光始终都在一个人身上,陈荀,曾经去法大上过几次课,裴桥钦佩之人不多,他算一个。

裴桥早在大一打辩论时就翻看过陈荀的冠军辩论赛,他作一辩,立论厚实成熟,陈词稳健,攻辩意识强,而且气场足,形象佳,辅助打的极其凶悍,最让人佩服的是,那时的陈荀也是大一。

这伙人似乎明白了周镜合叫他们过来的附加目的,一个个好整以暇,等着被介绍。

三十五岁左右,各行各业均有,一把把的人脉,哗啦啦的金钱权势,裴桥不怯也算是心理素质好,面容带笑挨个问候。

除了这一通介绍,裴桥没有在人面前晃眼,他安静吃了几口东西就转移阵地到窗前观察外面的雪,那一长串脚印已经被遮住了无痕迹,白雪反光,将近九点钟的窗外竟还有些亮堂。

几个人聊天聊地,氛围十分轻松,饭吃了旧叙了,连生意都谈了,酒过三巡,终于有人一指专心望雪的裴桥,对周镜合笑道:“还不让人过来?”

裴桥坐周镜合身边,陪他们玩了几把扑克,他全程安安静静,只是逮着机会就给陈荀喂牌。

玩牌是假,看人是真,赤裸裸的司马昭之心,陈荀叫停,看向周镜合:“怎么?”

周镜合开门见山:“法大本硕,两次最佳辩手,校奖,国奖,几个杯,有法院和红圈所实习经历,抗压,上进,心气高,英文交谈写作无障碍,能喝能聊,听得懂话。”

陈荀神情有些微微的诧异,跟众人一样的诧异,但他眼神始终没在裴桥身上,完全没有看他的意思。

周镜合这才停下,问:“缺徒弟吗?”

不仅众人诧异,裴桥也诧异,周镜合把他调查个彻底他早就不意外,但这么评价他还是头一次 ,裴桥坐得更直了些,周镜合从不提前通知,最爱看人临时反应,这种反应是双刃刀,裴桥表现不好,陈荀可以不要他,周镜合同样也是。

陈荀终于转向裴桥,也并没有受到周镜合溢美之词的影响,他坐正,问:“明星到律师是有落差的,加不完的班,看不完的卷宗,掉不完的头发,分不清白天黑夜,写不完结辩陈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哪怕你做到合伙人位置,一年薪资加奖金分红到手的钱甚至不到你现在的三分之一,你图什么,你能坚持多久?”

从小到大无论是谁,都做过这种题,问,这段作用是什么,有什么意义,给了你什么启发,这三问贯穿人生始终,无时无刻都在找人要答案,要答案的同时又会附带一句,言之有理即可。

其实全都是放屁。

“我喜欢它,热爱它,想靠它吃饱穿暖,也想靠它名誉加身,从一而终为此奋斗终生,演员跟律师工作强度对我而言差不到哪里去,至于钱,我没有家庭,没有牵绊,它只是一个数字罢了。您问可以坚持多久,我无法给您一个理想的答案,我不敢做承诺,但我会尽全力。”

这话说的好听,理想又现实,但显然陈荀没满意,旁边朋友起哄提醒:“这位大律师脾气差得很,随时随地都能磋磨人,受得了吗?”

裴桥也盯着人回答:“我尊重陈律,敬仰陈律,也明白成长就得有所经历,您随便打随便骂,我什么都能接受。”

陈荀去法大讲座的时候还是很彬彬有礼一副绅士相的,可整个人放松下来时,穿兜帽衫带黑眼镜,表情反而变得不好相与了,裴桥敛气凝神等他表态,陈荀跟周镜合很像,对他的长篇大论不作评价,他只是步步紧逼,问了他一个又一个专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