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不住气。”

裴桥低头表示承认:“您说的对。”

“因为什么?”

他这才从包里拿出剧本跟不斥于剧本后的一沓材料,又把斟酌了一下午的问题全盘砸了过去:“我根据您的剧本内容形成小说,换一种思维看逻辑,这个地方我捋不通。”

“说说。”

“或许您这个地方是参考了局外人主人公在太阳暴晒头脑发昏跟受人威胁多种条件驱使下起了误杀别人的冲动这一情节,但您这个主角,您为他创造了许多误杀的客观条件,但以他的性格,他不会。”

……

说着说着,前因后果联系起来,裴桥突然一惊,抬头看翟四平的眼神,那分明就是在看孙子作秀。他吸了口气,猛然想起他曾经讲的周镜合杀嫌疑犯的事,看似冲动,但周镜合跟他说过,其实心中十分期待,正当合适的理由在那里,为什么不做点什么?

……

裴桥脊背发凉,猛然合上剧本,他参考的不是默尔索。

他怎么知道周镜合是有意的,是早就清楚他的病症,还是因为识人太清完全逃不过他的眼睛。

“想明白了?”

裴桥虚着声音道:“是…我先入为主了。”

“行,”翟四平看了眼时间,“不早了,你自便吧。”

于是在这无与伦比的园林庭院夜色之中,裴桥又睁着眼度过了一夜,他在翟四平的书房里,开着一盏护眼灯,将键盘敲得噼啪响。

等到翟四平再次进去书房,裴桥正在打印机面前等着出纸。

他不太认可裴桥这种工作方式:“着什么急。”

裴桥惊讶他醒的比平常早,边装订边答:“本来是想着您睡醒前整理好,放桌上我就走,还是晚了。”

“为什么?”

“我见您一面不是太容易,早点写完,您也能早点看出问题,不然到了剧本围读的时候,当着一众前辈的面被诘问还没答上来,我真丢不起这人。”

翟四平浑然一笑:“压力这么大。”

“您都当那么多领导的面说我是您主角了,我也不好让您脸丢的太大,不然搞砸了对不起您对不起周总,更无颜面对我的父老乡亲。”

“嘴贫。”翟四平给他写了一个号码,“有不明白的给我打电话。”

裴桥双手接过,故作矜持的惊喜道:“谢谢翟老。”

翟四平撇了撇嘴:“吃完早饭我派司机把你送回去。”

“好,”裴桥托着脸眨眼睛,开始得寸进尺,“可以开那辆红旗嘛?”

搁平时,给裴桥一百个胆子不也敢说这话,他通宵像喝酒一样,脑细胞死一死,精神状态就癫狂了。

翟四平抬手照脑袋就是一下:“想得美。”

两人正吃着饭,门卫通传,周镜合来访。

翟四平嗯了一声,低头夹菜揶揄他:“我要告状。”

裴桥放下筷子,紧张问他:“您要告什么状?”

“你要坐我的红旗。”

“翟老,您行行好吧,”裴桥无奈求饶,“跟您犯贱呢,您打都打了,要不再打几下,别告状……”

这事如果上纲上线的话,红旗代表着什么,不是傻子都知道。

裴桥饭吃不下,求饶不成,直接跑到里院门口去侯着周镜合,十分钟后车上下来一人,大衣套西装裹着高身健体,裴桥跑过去,接过他手里的礼品。

周镜合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摸他的脸。

“一直等着?”

“没,就一会。”

他不顾外人,把裴桥揽进怀里,好一阵子才松开。

两人进去餐厅时翟四平正擦嘴,周镜合躬腰问候,一脸和悦色,看上去没什么大病。

翟四平连坐都没让坐就开始赶客,裴桥去书房把他的一堆成稿废稿全部装包里,只留下了写给翟四平的人物小传,请他看完之后给意见,他絮絮叨叨,让翟四平不耐烦撵走直到坐上车才松下一口气。

周镜合不傻,分明是看出他想堵人家的嘴,不让他说话。

但裴桥此时躺在他腿上睡的正香,怎么摸也摸不醒,自上而下的角度,他凶牙利爪一脸冷相,睡着了却显得可怜。

忽然人惊厥的一抖,眼睛恍然睁开,看到周镜合的那一瞬彻底清醒,裴桥坐起来,低声说抱歉。

这种惊颤,他发烧那几天一直都会有。

周镜合吩咐司机改道去医院,裴桥疑惑不解:“您生病了?”

“睡觉就会惊醒,你的毛病又回来了。”

周镜合好像是再说他之前的症状,裴桥急忙解释:“没有,我没有心情不好,只是没睡好。”

周镜合不听,让他去做检查,报告出来显示正常他才缓了脸色,裴桥等医生走后跪下来将脸放到他手里,去舔他的虎口的薄茧。

他一直没说话,任由周镜合揉搓他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