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够上?一份, 沈朝秀丽的签名还签在上?面, 宴雪然又控制不住泪水, 滴答滴答地淌下去。
他把证明按在怀里,头深深埋进臂膀, 声音哽咽,哭得断断续续:“沈朝...沈朝不会离开?我的, 他明明爱着我...”
是啊,他是爱着他的。
那为什么要?离开??
像是终于在一堆问题中意识到了事?情本质,宴雪然茫然抬眼环顾四周, 没有谁能告诉他答案,这一次也再没有沈朝的幻觉了,周围天旋地转,只有他在原地。
他试图去抓住旋转的东西, 但手里空空。
宴雪然失去了最后一点意识。
又是那间病房,助理已经在门口?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秦朔才匆匆赶到。
宴雪然已经醒来有一会儿,却始终不言不语,像是陷入了虚空中,在病床上?发着呆。
秦朔推开?门,有些不忍地看上?床上?人苍白脸色和那眼里黯淡的光。
“怎么又病倒了?”犹豫几番,他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床上?人想说话,可吐出一个字嗓子便嘶哑难受,像□□|草火燎,刀割般的疼。
宴雪然没有理会他的关心,只是犹撑着开?口?:“沈朝走了。”
“哎。”秦朔怔怔应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终于愿意承认这件事?了,可是他应该要?怎么安慰,沈朝死了,他也是难受了好一阵,但人总得向前看,现?今状况却是他们都走远了,都快要?走出去了,宴雪然才慢吞吞意识到事?实。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秦朔还是没有开?口?说出什么醍醐灌顶的话。
宴雪然犹自在病床上?陷入神思,落在被子外挂着吊瓶的手已经很冷,可是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人来对他嘘寒问暖,替他在旁人面前忙活着捂紧他手,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着他。
从失去意识再度醒来后,宴雪然想了很多。
他其实一直不敢承认着他也爱着沈朝,事?实他做得不错,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这件事?,包括他与沈朝双方?。
而所有人又知道,包括他自己?也认为,他是在轻蔑着、伤害着沈朝的。他在沈朝对他的宽容中肆意践踏着,甚至无耻地在摧毁着对方?。
爱所催化?出来的恨意,比恨意本身强大一万倍,它摧毁自己?,也摧毁所有人。
十年前他还是个穷小子时就被沈朝迷住了,十年后对沈朝的心意也没有消失,只是中间的坎坷或许有些多。
但他或许还是爱自己?更多一点,所以会情愿着让沈朝煎熬也不肯给对方?一个保证。
让沈朝走,或者承认自己?的内心都好,但他一个都没有做,他只是在耗着沈朝的生命气?,只是在贪婪着沈朝对他的爱怜。
所以沈朝被耗得受不了,决心要?离开?自己?了,这都是他活该。
当时沈朝是怎样排除万难来到他身边的:和白瑜年从此两断,手腕落下终身式缺陷,母亲的坚决反对......什么都没有阻挡沈朝来到他身边,而这只是在听到自己?问他要?不要?试一试,对方?就那样欢天喜地地过?来了,然后一在他身边就待了近十年。
沈朝的爱坦坦荡荡,没有对不起任何一个人。
而他只会自私的用?着那一个借口?来宽慰自己?,所以人走了,即便沈朝没有遇害,他也要?走了。
他是个多么自私的人,所以现?在到了自食恶果的时候,可是为什么不来惩罚他,而是让沈朝承受?宴雪然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所有人都可以有借口?有理由?,唯有他不能。
宴雪然的唇泛起了青紫色,他重重咳了两声,摸上?自己?心口?,感?受到那微弱的要随风飘走的心跳。
他再也不会有年少时面对心仪之人心跳如擂鼓喧嚣的时刻了。
秦朔在一旁静静地看他,识趣的没有说话,他上?次来见?宴雪然,虽然还是在病房,可那时人怎么也说不上颓败,还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可不过?短短几日,人就散了精气?神,状态一眼瞧上去的衰败糟糕。
床上?的人又出神了好久,才缓缓抬头看向身旁的友人,勉强笑了一笑。
“他走了...可是那天我也没有陪他过?生日,我总是在和他赌气?,所以他现?在不要?我了。”
秦朔轻轻眨眼,想起遗像上?温柔笑着的沈朝,眼眶又止不住泛酸,他轻叹:“现?在说这些没有用?了,我们总要?往前看的。”
宴雪然却摇头,继续回忆着自己?的薄情寡义。
“他那天已经买好了蛋糕,可是我看冰箱里蛋糕他也没有吃几口?,是不是在想等我一起,是我不好,我太差劲,连他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甚至还撒了他骨灰...我怎么什么都做不好?”
他讲的语无伦次,几乎是想到什么就讲什么,一会儿扯到以前,一会儿又扯到其他的,可是现?在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报应来了,终归不爽。
宴雪然也没有办法骗过?自己?,他怎么敢去想象,那个人在生日也不得安生,开?车去接他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他孤零零地在家里等待,孤零零地死亡,甚至是孤零零地等待别人发现?。
那可是沈朝啊,是即便没有他,也有母亲疼爱、朋友喜欢的沈朝,可是跟在他身边这么久,得到了什么?
破碎不堪的心、被辜负的十年时光、声名狼藉的传闻,还有多年如一一个人默默捱着的孤独。
他真不是个东西。
宴雪然缓缓举起自己?被风凉了许久的手,十指连心,心脏里的痛楚已经密密麻麻的蔓延过?来,疼得他指尖都在发麻。
他没有任何一丝可以挽回的余地了,宴雪然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
宴雪然想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替沈朝超度。
当时白瑜年替沈朝办的那一场葬礼被他破坏了遍,他竟坏到让沈朝连入土也不肯安心。
白瑜年听说宴雪然病倒两次后的信息时已经过?去好久,他特意给男人拨了电话,但男人没有接。
他现?在已经完全顾不得公?司的事?务,四处奔波着要?给沈朝怎样一个盛大的葬礼,怎样又能让青年走得安稳一些。
秦朔中间来劝过?他一次:“头七都要?过?了,做这些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