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先太子看?人还是很准的,尽管对外连雨年一直表现得唯唯诺诺,从?不忤逆沈青池,但对内还是沈青池听他的话更多一点,先太子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有这番看?似没?由来的叮嘱。
连雨年这边应下,沈青池那边第?二天就回了宫,一进寝殿便?摒退所有宫人,攥着他的手腕便?把人拉进卧室。
“你昨夜去见太子了。”四大皆空的九殿下身上还沾着佛前的檀香,眼底却翻涌起尘世浊浪,顺着他的指腹涌进连雨年跳动的脉搏,“为何见?他?说了什么?”
“太子殿下召见?,我能不去吗?”连雨年腕骨生疼,本能地转了半圈,“你先松松力道?,我骨头都要被你捏碎了。”
沈青池松了下手,而后扯着他跌坐在床上,反手将他的手背摁进床褥,手指钻进指缝用力扣住。
他掀开矫伪示人的假面,遗世独立下是红尘欲念,出尘脱俗外是阴沉凶戾,占有欲与控制欲不加掩饰地倾倒成九曲天河,却又束于他的一线目光,只向连雨年倾诉。
“你们谈了半宿。”他喃喃道?,“你身体不好,习惯早睡,为什么在他那里待到子时末刻?”
“你出门时脸上带笑?,他许了你什么好处?为何这般高兴?”
“你还和他一同吃了晚饭……”
“……就喝了碗鸡汤,太子妃给的。”连雨年无奈。
“你喜欢?那为什么不告诉我?”沈青池立马追问?道?,黑瞳沉沉,戾气稍褪,剥离出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难道?是东宫的汤炖的更好喝?”
……越说越没?谱了。
连雨年抬起没?被制住的那只手,板着脸在他额头?上拍了一记,很用力,“啪”的一声又脆又响,还烙了个红印。
沈青池瞪大眼睛,似乎被打懵了,眼中的雾霭稍稍散开。
他现在就像个被虐待过?,又让人戳中旧伤的小动物,痛得跳脚,也因为应激而愤怒发疯,只想从?最亲近的人那里讨个令自己安心的答复。
九皇子这辈子没?得过?什么好东西,母亲早逝,父亲不是个人,没?人给过?他安全感,所以在对待手里的寥寥珍宝时,他就像个吝啬的守财奴,稍有风吹草动便?杯弓蛇影。
“别胡思乱想了殿下。”连雨年动了动指节,勾住他的尾指,语气缓和,揉了揉他额前的印子,“我永远只会是你的伴读。”
那句哭笑?不得的承诺渐渐远去,安和殿内柔暖的灯火把连雨年的思绪拉回此刻,才发觉记忆中的少年如今已长成了长身玉立,背脊宽广得能撑起整个国度的帝王,却还是会像狼狈时那样偎在他身旁,从?他身上贪婪地汲取安全感。
……等?等?,偎在身旁?
连雨年瞪眼:“陛下,你什么时候坐过?来的?”
沈青池往他身边又挤了挤,让自己完全窝进单人几案的边际,理直气壮:“在你回忆的时候。先生想了这么久,可曾想起什么了?”
“……想起英明神?武的陛下不堪回首的少年往事?了。”连雨年板起脸,冒着谋大逆诛九族风险一巴掌拍上他的额头?,“陛下后来还去过?莲花寺吗?我不……我没?印象了。”
被先太子贴脸输出禁止出家要求后,一直到连雨年“过?世”,沈青池再没?有踏进过?莲花寺一步。
他问?的,是自己离开那三年的事?。
“去过?啊。”沈青池把额头?抵到他肩上,轻轻笑?了一声,故人在侧,曾经的伤口便?只是闲谈,随手拿来博他一乐,“我去给你点过?长明灯,主持说,即便?你的魂魄转了世,在长明灯的指引下,你的转世之身也会来到我身边。”
“他骗……”
“我知道?他是骗我的。但绝望之人,心中若不揣点火光,怎么走得下去呢?”
沈青池揽住他的腰,没?骨头?似的倚靠着他:“不说这些了,你在不高兴。我们聊点别的吧。”
连雨年心内叹了口气,与他保持距离的念头?还未成型,就先被他一口喷在颈侧的吐息吹散。
“好,那我们来说何珩……”
“你养的那个野男人对你什么感情?”
“……”连雨年哭笑?不得,“又在乱说什么?你别乱吃飞醋,人家心里有人。”
沈青池“嗯哼”一声:“你不是人?”
“别人,不是我,是……”连雨年舌头?打结,硬生生把“巫祖”俩字咽了下去。
对付这种智商退化的醋坛子,他索性不解释了,拿起一只橘子剥皮,果肉给他分一半,另一半自己叼着,然?后用果皮叠了一只黄毛兔子。
兔子痞痞地叼着果梗飘到沈青池面前,前爪一叉,耳朵甩动,啪啪往他脸上拍。
“吃吧您内。”兔哥一口京腔,“一天天瞎叭叭什么玩意儿。”
连雨年:“……”
等?会儿,他做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沈青池顿了顿,把脸埋进他的肩窝。
几息后肩膀一抖一抖地闷笑?出声。
第33章 三十三 谋算。
吃过晚饭, 沈青池拉着连雨年回?旧时?寝宫,把他送的两坛桂花酿埋到梨花树下。
“让它?们在土里接着酿,待过些日子?闲了, 你?再陪我共饮。”沈青池说道。
连雨年知道“过些日子?”指的大概是什么时?候, 等妖蛊教事了, 天下太平了, 他们才能有饮酒的雅兴。
他原是最不爱沾惹麻烦之?人, 但?从决定回?京那?刻起就算入了局,不能撤步抽身,就只好走下去。
今日是十?五,十?月的天略寒,天上?月浸在薄云里,倒比水中的还要朦胧几分?。
连雨年坐在安和殿偏殿床上?, 想着群臣会如何攻讦自己与沈青池, 御史?们的折子?会引经据典地说多难听的话, 就觉得这觉不睡也罢。
偏偏沈青池自一场生死?离别?后, 心性冷硬霸道了许多, 三年勤政加收复南疆之?功又给了他足够的底气, 让他得以理直气壮地行荒唐之?事。
譬如在自己寝宫中为一个男人辟一座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