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看了?眼宋维谦,隐去了?耿信达的名字:“可否在外边吃了?晚饭再回,老爷的友人实在热情,定要寻老爷喝酒,老爷还?说若是祜公?子不同?意,他便推了?友人的邀约即刻回来。”

宋维谦拧着眉毛,越听脸色越是古怪。

沐九如轻轻一笑,道:“你带话给老爷,让他与友人玩得尽兴,不用顾及我这里。”

“是,小?的告退。”下人应声退了?出去。

沐九如眉眼柔和,心神也随着这声孩子气的招呼而放松下来。

分?明?蔺南星已是中?贵,却还?是小?孩子似的,和朋友喝个酒也要请示于他。

真是长不大的小?南星。

多鱼望着主子乙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小?酒窝深深陷着。

多鱼目光如炬,心如明?镜地想道:虽然主子甲和主子乙号称他们是纯洁的主仆关系……

但咱家已经看穿了?一切。

这不就是惧内的老爷,和贤淑的夫人么!

多么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情谊!

那只会?说些难听的话语,让沐公?子伤心的宋维谦如何?比得上蔺公?!

宋维谦此时和多鱼也有了?类似的感觉……

他忍不住问道:“九如,蔺南星这事也要问你?他这戏做的也忒真,他……他是不是心悦于你……怕是上次之后,他便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沐九如觑了?眼宋维谦,这可真是淫者见?淫了?。

南星这般乖巧忠心的小?厮,但凡出个门都?会?向他请示,更何?况是要在外面玩乐喝酒。

虽说如今沐九如与蔺南星的身份已有了?变化,但主仆之间的相处模式却基本没变。

这些却没必要和宋维谦说了?,沐九如直视着他的师兄,字句清晰地道:“南星便是对我有这心思也是无妨,若是他看得上我,救命之恩,我自当?以?身相许。”

宋维谦脸呢骤然一白,嘴唇哆嗦起来:“可我,我也救了?你出来,我还?是良民,我比他更……”

“嗯?我有些耳鸣了?……”沐九如侧了?侧头。

他语调柔软,音色却带着些微的冷意。

宋维谦霎时闭了?嘴,紧张地望了?过去。

沐九如也看着宋维谦,几瞬之后,他突然觉得倦了?。

像是有什么死死的压迫着他的神智,把他的四肢百骸拖进深不见?底的疲倦之中?,让他无力思考,无力生?活。

沐九如蔫蔫地道:“多鱼,我累了?,你替我送客吧。”

宋维谦若有所感,瑟缩地站了?起来:“那,那师兄改日再来。”

沐九如倦怠地点头,闭上眼睛不再管宋维谦如何?离去;多鱼如何?送客;房间被如何?收整……

他沉在浑浑噩噩地黑暗里,反复思索着他与宋维谦的关系

十七八岁时,他结识了?宋维谦。

两人算是口头上的师兄弟,一同?研学医术,消磨时光。

沐九如是看医书学出来的野路子,在沐宅的那些年里,宋维谦这个杏林世家的子弟教他良多,也伴了?他良多。

他们朋友二人在其他地方话题不多,常常意见?相左,却也是彼此唯一的挚友。

情同?手足,亲如兄弟。

后来宋维谦爱慕上了?他,但从不曾剖白过心迹,不知是宋维谦看出了?他无意情爱之事,还?是身份的差距让宋维谦望而却步。

沐九如不想因为宋维谦的年少慕艾就与其疏远,从而失了?唯一的友人,便只装作不知宋维谦的心思,与那人继续寻常往来。

沐九如当?时想着,将来日久天长,宋维谦得不到他的回应,自然会?淡了?爱慕的心思,转而和他人好上。

结果沐九如入宫整整六年,出来时宋维谦竟依然情深不悔,甚至相比起从前,行为上更加激进,急切地想要与他拉进关系。

宋维谦的性子本就有些顽固不化,如今只怕是更加不见?黄河心不死。

沐九如睡在轮椅里,头痛欲裂,耳边真的起了?些杂音,呼吸也困难起来。

他浑浑噩噩地想:我入宫前就该和宋维谦说清楚,我对他无意的。

当?时因为他要把南星托付给宋维谦,害怕把友人惹恼了?便对他的小?厮不管不顾,南星将会?无人可靠,他就不曾真正地拒绝过宋维谦……

如今再想说开,却是晚了?整整六年。

沐九如如果现?在才拒绝宋维谦,那么他的师兄便是白白蹉跎了?六年,还?闹得众叛亲离,夫妻不睦。

他作为友人听闻了?都?唏嘘不已,如何?忍心再给宋师兄穿心一箭,直白地戳破那人的六年期盼,一场好梦。

可若因此让沐九如为了?报恩,与宋维谦虚情假意地好上,却是断然不可能的。

他与宋维谦做朋友都?时常被气得犯病,若是真成了?爱侣……生?活许是要变为另一个满是桎梏的冷宫。

那如何?对得起南星出生?入死,给他重新挣来的一条性命?

往昔沐宅小?院岁月清苦,冷宫之中?,他形单影只。

沐九如二十八年的人生?里,除了?蔺南星之外,便只拥有宋维谦这么唯一一个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