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蛊虫真能让沐九如的体质得到改善,别说是心里长个虫子,就是叫蔺南星把自己的心挖给沐九如,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蔺南星立即应道:“若是种蛊对你没有危险,那我就和你一起服用同心蛊,我身体敦实,心脉强劲,定能支援你日日精力充沛,行步如飞。”
沐九如对蔺南星会有此回答并不意外,但种下同心蛊后,两人几?乎就等?同于共同一颗心脏,并不是一桩小事。
他补充道?:“你听我说完,这蛊虫还有个副作用呢,同心蛊种下后,若是其中一方因心脏以外的问题生机断绝,从而导致心脉停滞的话,另一方的蛊虫也?会很快毙命,导致宿主?死?亡,是真正会让人同生共死?的东西。”
蔺南星的眼?眸顿时一亮,显然对“同生共死?”这个说辞相当喜爱。
毕竟他的身体哪儿都比沐九如好?,甚至年龄也?比沐九如小上许多,若是真有一方会先走,那多半会是沐九如。
有了这个蛊虫,他就能和沐九如同时离去,虽少了帮沐九如操办后事的机会,却也?透着股别样的缠绵和亲昵。
沐九如见?他那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捧着小郎君的脸,语调轻柔,不带立场地道?:“落故,我的身子孱弱是自小就有的毛病,三?十年都这样活过?来了,若说曾经我还埋怨过?上天不公?,如今也?早就习惯了随时犯些小毛小病的生活。”
“同心蛊要?是种下了,只?是会让我的身子好?上些许。维持如今这样的体况,对我而言已经足够,可对你来说却是要?在好?端端的身体里埋下一个祸端。”
他怜爱地拂过?小郎君的毛茸茸的剑眉,以及温驯地眉眼?,柔声道?:“你再仔细考虑一下,桑召这一个月都会同吴王妃一起住在这里,我们不着急决定?这事,等?你回来了再考虑种蛊与否也?不迟。”
蔺南星半点犹豫也?没有,直接答道?:“祜之,我要?和你一起种同心蛊,我想让你的身体健健康康的,我想教你习武,与你并辔同游,想看你自由?自在地大哭大笑……”
他真心实意,赤诚肯定?地道?:“这些都值得我用生命来换,只?是种个蛊就能做成的话,对我来说这很值得。”
沐九如闻言,一整颗都被蔺南星给填得满满的,又哄得软软呼呼,像是冬天的烤橘子一样,又酸又甜又暖。
他轻叹一声:“小傻子。”
蔺南星爱恋地蹭蹭沐九如覆在他脸上的手心,伸手揽过?心上人的后颈,把芬芳妍丽的郎君簇拥在自己的胸怀中。
他有些害羞地道?:“我想和少爷同生共死?,若是种了同心蛊,有什么意外的话,我就不会被少爷抛下,孤零零地在这世上了。”他缱绻地,撒娇一般地呢喃,“少爷,我都想现在就和你一起种下它。”
宫里宫外对沐九如追寻的那六年里,蔺南星的身上烙下了无数伤疤,而他的心里也?留了一处无法?消弭的阴影。
他太害怕沐九如会消失不见?,会去往什么他找寻不到、追随不到的地方。
他偶尔甚至会无端端地害怕:人死?后究竟要?去哪里,若是沐九如成佛成圣了,他在地狱里要?如何找到高不可及的心上人。
若是人死?之后会被黑白无常带走,那他给沐九如办完后事,距离沐九如亡故已过?去数月之久,届时偌大的地府,他又要?何处去寻觅少爷的踪迹。
想来只?有同生共死?,手拉着手死?在一处,才能让魂魄也?贴合在一起,不至于流离失散,无处找寻。
沐九如对蔺南星的恐惧虽略有所觉,却也?只?能想象到其中的万一,就只?是这万分之一的不舍与害怕,已让沐九如对他的小郎君产生了无尽的怜爱。
还有不舍。
蔺南星不舍得与沐九如分开,沐九如也?是不舍得同他粘人的小相公?别离的。
他轻叹道?:“惯会招人疼的,小南星。”他停顿片刻,敛去眼?中的不舍,轻笑道?,“你再这样撒娇下去,我可忍不住要?恃宠而骄地做个祸水,不愿让你去扬州做正事了。”
他舌尖微卷,柔柔地呢喃:“蔺郎。”
沐九如那点水润的艳红在唇齿间一隐一现,看得蔺南星心猿意马,昏头昏脑。
他心想:扬州哪有我的正事,我的正事只?有少爷。
他很小声很小声,心虚地哼哼唧唧:“我也?不舍得少爷……不想管徐威,不想去扬州了……”
沐九如被孩子气的小郎君逗得一团乐呵,他看了眼?门扉的方向,飞快地啄了下小郎君的唇瓣,哄道?:“乖,别闹,早去早回啊。”
蔺南星嘴唇湿润了一点点,香甜的气息瞬间沁入他的唇齿,却一触即离,他立刻贴了上去,伸出舌尖索求一点离别前的缠绵。
沐九如眼?睛骤然睁大,圆溜溜得在叆叇后忽闪忽闪。
他脸色通红,不停地盯着门扉直看,身体都紧张得在细细发抖。
几?息之后,他实在顶不住这样的刺激,一把捂住了蔺南星濡湿的嘴唇,喘着气低声嗔道?:“胡闹……”
音色哑哑的,又软软的,配上绯红的眼?尾,水润的眸光,半点杀伤力都没有。
但沐九如确实也?不是真恼了蔺南星,他抿起被亲红的嘴唇,用粉白指尖擦去蔺南星嘴上的水渍,温声道?:“你乖乖得,等?你回来以后,我们就去找桑召种同心蛊,好?不好??”
蔺南星目光柔柔,握住沐九如蹭在他唇瓣的手,爱恋地贴在脸庞上,应道?:“好?。”
第161章 潜伏 这朝堂中,人人有自己的图谋,各……
海天?一色, 薄暮冥冥。
圆月高悬于晦暝的?空中,透亮澄明宛如夜晚的?太?阳,将浓淡不一的?流云打成半透的?绢纱, 也将黑沙滩边的?一切映照得纤毫毕现?。
一艘长有二十丈的?沙船靠在浅滩附近,桅杆高竖,帆樯卷起。
船首伸出一块长长的?艞板, 数十名船员游走其上, 将一筐筐货物?搬运上船。
这些人穿着朴素,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挑夫, 却人人腰间?佩刀。
船上更有一两人腰间?斜插着一长一短的?武士刀两把,仔细辨认就能看出是倭人。
十几车辎重在柔软的?沙土中依次排开, 搬空的?车厢被套在老?牛的?身上, 沿着海边的?道路由南向北地离开此地,而北边依然有源源不断的?牛车、驴车赶赴前来。
车马、人群脚步匆忙,在沙滩上留下一排排凌乱的?印记, 然而浪潮却是天?然的?帮凶与遮掩, 细密的?浪花伴随着震耳的?涛声,一层一层地打上岸头。
脚印车辙消失无踪,就连对话声也仿佛溢散在了?海水里。
这处浅滩地势隐蔽,在扬州的?两个小渔村之?间?, 白日都无人往来,更遑论这种月黑风高的?夜晚。
三面略高的?山丘将船只所在的?沙滩围成了?一处略矮的?低洼,成片的?松林与红树林更是将海边的?一切都遮挡得密不透风。
山头的?密林中,长长的?竹筒对向海岸,透亮的?水晶片在夜色中闪着剑光般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