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倭和大虞周边的邻国近来情势并不明朗,若是真因徐威通敌卖国而?招致战火,届时覆巢之下无完卵,估计连竹里村也将不复如?今的安居乐道。
徐威必然?要立即拿办,刻不容缓!
蔺南星知道事情的轻重,但安生日子被打乱,依然?让他怫然?不悦,他把?书“啪”地一声砸在桌上,骂道:“东厂的那些锦衣卫全是废物,这?么大的事情,一个也不敢经手。”
景致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沉声道:“徐威作为宣帝派来的三?朝老臣、代表朝廷的镇守太监,做出通敌卖国的丑事,这?是赤.裸裸地在打天家脸面……正是因为兹事体大,反倒无人敢说,谁也不敢赌,圣上是否会为了保全皇室颜面,而?将知情的锦衣卫全部灭口。”
他轻掸衣袖,不喜不怒地道:“相比之下,查不出案情,不过是办事不力,被大惩小戒罢了,除了蔺大伴,当?今大虞哪怕是东厂厂公亲自暗访,得知此事,也得掂量掂量到底该和圣上说几分真话。”
蔺南星烦不胜烦,难怪景致宴和苗承非得要苗善河把?他给弄过来,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宴席。
蔺南星道:“我收拾收拾,过几日就去扬州。”
景致宴道:“嗯,本王同你一起去,对了……”他翻开徐威通倭记录的册子,翻到最后一页,放在蔺南星眼底,不急不缓地道,“今日夜里就有一艘盐铁要从扬州沿岸出发,运往东倭,蔺公可要夜里就前去密访?”
蔺南星瞥了眼纸上的内容,赫然?写着今日船上运了铁锅百只,农具近千把?。
倭人若是得到这?些铁器,至少能制造几百把?兵器或是甲胄。
大虞的兵士如?今都尚有甲胄不足的情况,蔺南星监军的那会儿,战到最困难的时候,虞军的披甲率甚至不足一半。
他们?大虞的东西,竟要平白便?宜他国!
蔺南星愤恨到想要拍桌,但沐九如?就坐在边上,他可不能吓着主子,只好狠狠地一拍大腿,骂道:“徐威个狗娘养的东西!这?船盐铁休想离开大虞的地盘!你带点人马,今夜我们?就去拿下那群贼子!”
景致宴露出个温文尔雅的笑容,道:“好,蔺公公心怀大义,令人钦佩。”
他夸了一句后,又道:“等下我就让苗承去召些人手,不过我们?一走,此处就只留王妃和犬子孤儿寡母二人,实在让本王担心,不知蔺公是否愿意让他们?在竹里书斋小住几日,事情落定后,本王就来将她们?接走。”
蔺南星一口气梗在胸口不上不下。
这景致宴为了查处徐威真是机关算尽,带来的人,说出的事,桩桩件件都环环相扣,一个浪费的棋子都没有。
连自家妻儿也豁的出,愿意扣在他家当?人质。
蔺南星彻底没了脾气,嗤了一声,嘟囔道:“姓景的就是一群狗东西……”
景致宴听见了这?声对他全家的问候,但并不放在心上,他今日前来的目的已经达成,无需再呈口舌之快。
心头的大石落地,景致宴神色微松,举止有度地端起茶杯,悠悠抿了口杯中粗茶,茶汤的味道清甜适口,舒爽得他眯起了眼睛。
蔺南星的心里却是依然?不快。
不止不高兴,他想到等下他就要去扬州,一去也不知几日才?能彻查出徐威的罪证,再回到竹里书斋来,他就对沐九如?万分得不舍。
自从他和沐九如?重逢以后,两人最长也就分开过两天的时光。
只是两天,都很让蔺南星抓心挠肺了。
更别说十几日,甚至一个月!
蔺南星目光哀怨,一对凤眸湿漉漉地望向边上的沐九如?,却正见一个大虫子吸附在沐九如?的手背上,身子一蛄蛹一蛄蛹的,像在吸血一般,极为可怕!
前面桑召刚刚开始给沐九如?诊断的时候,也是拿了个虫子往沐九如?身上放。
蔺南星那时就看得汗毛倒竖,满心质疑,恨不得这?虫子往自己身上钻,别去祸害他家少爷。
还?好那虫子在沐九如?皮肤下面走了一圈,又安安稳稳地出来了,蔺南星的一颗心才?算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后面他和景致宴谈起了徐威的事情,约谈越是严峻,就对沐九如?这?里疏漏了些许,结果他一回头,又是个虫子粘在了少爷的千金之躯上!
蔺南星连忙问道:“这?又何物,做什么用的?”他关切道,“祜之,会痛么?”
沐九如?摇了摇头,道:“不痛,没什么感觉,你放心,这?不是坏东西。”
他碰了碰大黑虫的外?壳,那虫子又是一阵蛄蛹,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的反应了,看着确实还?算无害。
他安抚了小郎君,又柔声问道:“你同吴王谈完了?晚上就要去办事了吗?”
蔺南星刚才?气得动静太大,整桌人都听到他骂徐威,也听到他骂天家了。
蔺南星这?下又委屈上了,垂着眼帘,虽还?不至于到撒娇的地步,但肉眼可见得整个人都像是柔软了下来,乖顺又温驯地道:“是,过会儿就启程了,兴许要去上十天半个月……”
他越想越不舍得,恨不得抓紧每分每秒,立刻把?沐九如?拐进房里亲亲抱抱,吸足沐九如?身上的香气,把?自己彻底腌成沐九如?的味道,提前预解了之后的相思之苦。
但客人还?在家,他若平白无故地喊人进屋,还?要求.欢的话,就是轻慢沐九如?了。
蔺南星憋得肚子里气鼓鼓的,更是不满景致宴这?个不请自来的麻烦鬼。
他只好眼巴巴地看着沐九如?,在一堆外?人面前,说些正经事:“你身子如?何?大夫怎么说?”
桑召的汉话不算流利,性子也相对沉闷,压根就没打算替病患解答。
所?幸沐九如?对自身的情况十分清楚,也差不多弄明白了桑召说的下蛊方案,他答道:“我先?天体弱,主要的病因源自心血不足。气病和畏寒、少食都是因此而?起的,桑召姑娘有一劳永逸、根治的方法,但我需要同你商量一下。”
他眨眨眼睛,笑道:“等下我们?回屋里说,不耽搁你多少时间。”
蔺南星耳朵动了几下,勾着嘴角点点脑袋,巴不得和沐九如?窝进房里,永远都不要出来。
景致宴招来苗承,主仆二人附耳私语,不知在聊些什么,偶尔也同边上的吴王妃低语几句家常。
远处的孩子们?还?在欢声笑语地玩闹,从蹴鞠到陀螺,从斗草到读书……
桑召给沐九如?的手上摘了蛊虫,捏着那蠕动的一大坨,面无表情地问道:“还?有一个用谁?”
沐九如?手背上有个小小的豁口,是蛊虫吸血时留下的。
据桑召说,这?些蛊虫在繁育的过程中,已养出了口器带麻醉液体的特性,不管是钻入人体还?是吸附在皮肤上吸血时,都不会痛痒,甚至难以让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