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景致宴是真拿不?到北方的情报,还是和他?客套藏拙,北方确实?如同景致宴推测的那?般,已经酿成了雪灾,官府拨下大量银钱为北方几州赈灾,时疫的苗头也有所显露。
但?北方百姓的难,大虞官府的难,和他?蔺南星一家有什么关系?
他?合上手里的册子,随意扔到桌上。
这本书册是景致宴刚才给他?的,里面?记载的全是徐威镇守扬州二十年来?犯下的种种罪证。
其中大多和蔺南星查出来?的别无二致,还有一些过于秘辛的官场往来?,蔺南星尚没有开始调查,但?册子里也都写全了。
单是这么一本东西递交给朝廷,蔺南星就能直接漂漂亮亮地完成景裕给的差事。
但?对蔺南星来?说,查办徐威的时机不?是现?在。
他?无动于衷地道:“国库里如今现?有的钱足够官府一厘不?入,再赈上两年的灾,徐威那?厮就算是今日暴毙,也不?可能让北边百姓复活,让时疫消失。现?在去拿办徐威,充其量就是让扬州少些乱象,多些税收,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他?垂眸看了眼身侧的沐九如,眼神一瞬温柔了下来?,道:“大虞如何,百姓如何,我?不?过是一个卑不?足道的奴婢,没有心怀天下的胸襟,我?只求小家安好,我?与家人生活无需藏头露尾,危如累卵。”
“查办了徐威,我?们一家就得继续回京,过东掩西遮的日子,一个不?慎还要掉脑袋,再多人的命,那?也是旁人的命,又?如何比得上亲人的命?”蔺南星加油添醋地开成公布道,“我?至少要在这里住满五年再回朝廷。”
景致宴本还不?置可否地耐心听着,直到他?听到“五年”这个夸张的时间后,表情这才有了些许的崩溃。
虽然他?知道这是蔺南星为了留给他?讨价还价的余地,才额外拉长的期限,但?想到徐威那?狗东西还有在他?辖地里猖狂五年的可能,景致宴就一阵头痛。
他?直接放弃了这个话?题,转而道:“蔺公,你可知道,如今北边的鞑子和西边洋人有什么异动?”
蔺南星撩起眼皮,瞅他?一眼:“我?已离开了御马监,身上只有个暗查徐威的差事,如何知晓举国的军机要事?”
景致宴修养极好地轻轻一笑,道:“是我?冒昧了,不?过关于东倭的异动,我?这里倒知道一些。”
他?不?疾不?徐道:“十日前耿角的属下活捉了一匹倭寇,从他?们嘴里撬出倭人的十六国如今已兼并到只剩两国,并且一方势强,一方势弱,迟早要归并一统。东倭地势狭长,上连北鞑,下通南夷,如今的东倭国君野心勃勃,南夷虽与大虞已议和……”
景致宴沉声道:“但?北鞑和西洋若是近来?无异动和骚扰,只怕才是最大的异动。”
蔺南星闻言,脑内已开始快速地回忆开春后关于边陲冲突的谍报。
少,数量极少……
确实?与往年的数量相较,几乎不?成比例。
蔺南星脸上从容随意的神态顿时一收,腰背都挺直了,正色道:“倭寇的具体口供你可有带来?,我?确认无误后立即传书回朝廷,让他?们注意此事。”
景致宴应道:“回头你随我?去府上拿。”
蔺南星哼笑一声,原来?是在这儿等他?,想把他?骗去吴王府呢。
他?若是离开了竹里村,进了吴王府,之后自?有连环套等着他?不?得不?上钩,乖乖顺着吴王的心意办事。
这江山是景家的,同他?区区一个阉宦有什么关系,外邦异动,真正该急的人是吴王、是景裕,反正不?是他?蔺南星。
可以?给沐九如治病的大夫已经请进了门,蔺小公公就又?恢复了油盐不?进的状态,半搭不?理、似笑非笑地抱起胳膊。
景致宴也不?气?恼,老神在在地道:“还有一事,想必蔺公听了,会动容上几分。”他?的脸上笑意尽退,低声道,“徐威在暗中通倭。”
蔺南星周身的气?息肃然一凛。
这何止动容,简直就要动怒。
他?瞬间矮下了身子,迫近到吴王的身前,低低俯视这人。
平日就略显犀利的凤眸里,更是闪烁着极为不?善的寒光,像是要把景致宴的话?瞪得咽回肚里,又?像是看到了自?己悠闲的日子化为泡影。
他?杀气?四溢,恶狠狠地道:“你说什么?”
苗承的手瞬间伸进袖中,摸上匕首的刀柄,低喝道:“蔺南星,休得无礼!”
第159章 国贼 蔺南星,骂道:“徐威个狗娘养的……
景致宴面对蔺南星不善的迫近行为并未怪罪。
他摆摆手, 挥退苗承的从护,在蔺南星杀人般的的眼神中,继续有条不紊地道:“此事我也已查得一清二楚, 没有一丝冤情诬枉徐威的可能。”
“去年的二月上旬,苏州的官府拦到一艘从扬州发出的商船,船上运输了不少盐粮和家用农用的铁器, 事后徐威派人出面收回了那艘船只。”
“盐铁向来是国之根本, 百姓买进卖出的量都是有定数的,那船却并非皇商也非官府所?有, 倒像是哪个富户的私船,苏州知州觉得事有蹊跷, 就上告知府, 吴知府不愿深入探查这?事,最后是我去查的。”
景致宴又拿出一本极薄的册子,道:“我的人暗中跟着那些船, 调查了足有半年, 这?才?查出这?狗奴婢竟吃里扒外?,将我大虞的盐铁偷梁换柱贱卖给倭人。”
他说起这?些,脸上温润的神色已消散殆尽,与景裕相似又比之成熟狭长上几分的眼里含着锐利的冷意, 显然?是被徐威的所?作所?为触及到了底线,让他只是谈起都愤怒难当?。
蔺南星一言不发地接过册子,一页页仔细翻看,半点信息都不敢错漏。
书页里的内容不算太多,早期的情报多有缺漏,应当?是还?在摸索徐威底细的阶段。
到了近半年时,关于徐威一党的所?作所?为已桩桩件件写得十分清楚:如?徐威是在何年何月, 用何手段买进的盐铁,又如?何派遣亲信把?物资伪装成下等布匹和瓷器资贱卖给东倭……等等无可饶恕之罪和双方的接头日期全都在书册中记录的一清二楚。
信息虽是详实,但仅凭景致宴或是蔺南星的一面之词,并不能成为呈堂证供。
景致宴自然?也知道这?些,他出言解释道:“我怕打草惊蛇,让徐威狗急跳墙做出什么混事,扰得扬州百姓和大虞国土不宁,因此没有动过徐威的人和物资,确切的罪证和凭据还?需要蔺公公跟随本王亲自去取,务必一击即中。”
他怕蔺南星还?要推三?阻四,又道:“圣上对我有疑虑和忌惮,因此我投鼠忌器,忍了徐威足有半年。他鱼肉扬州百姓,胡乱税收,用百姓的血汗钱和贪赃枉法的钱来买盐铁军资,全都送给了倭人,东倭用我们?的钱打造武器,兼并国土壮大自身,这?些钱若是都进了国库,兵强马壮的就是我大虞。”
景致宴道:“蔺公曾经随军出征,经历过粮草不济,军备不足的情况,你当?比我更痛恨徐威的所?作所?为。”他铿镪顿挫,金声振玉道,“此事不容再拖!”
蔺南星随军两年,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流血流汗,结交了生死相托的友人,也遭遇过刻骨铭心的背叛。
因此光是听到通倭二字,他已心中发恨,更遑论徐威还?把?军资往异国输送。
敌人壮大一分,就有不知多少的大虞兵士要因此马革裹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