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狐低下头，怀中的身体随着气温一起变凉，他的眸子有着显而易见的悲伤，“……我陪你走完最后一程。”

“让我送你个礼物吧。”仙狐把手轻轻放在小将军的眼帘上，温柔道：“一场最盛大最美妙的梦境。”

仙狐的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处。要创造出身临其境，并且与受术者的记忆无关的幻术是非常难的。折镜花令人产生幻觉，勾水月让人沉溺在最深的记忆中，将这两者结合就能用出他想给小将军的幻术。

仙狐的灵力聚集在手中，微微发出荧光，他问道：“准备好了吗？可能有点晕。”

小将军勾着嘴唇，仙狐的掌心温暖了他冰凉的脸，好想就这样一直下去。过了一会儿，他回答道：“好了，来吧。”

一阵天旋地转，小将军头晕得几乎站不住。等他扶住额头，再睁开眼时，还站在大殿中央。只是周围都装点了喜庆的红色，到处粉刷得焕然一新，让人看了就高兴。面前站着好多人，仔细一看，那些人都是他的文武百官。他们站在台阶下，似乎正等着小将军说些什么。

小将军低头一看，自己穿着一身红衣，身边站着的仙狐也穿着绚丽的红衣。他们两个手牵手，沐浴着台下的喝彩声。偷油婆走上来献上两杯喜酒，在下属们的起哄中，两人一同喝下交杯酒。

他确实变年轻了，但是身体的衰竭让他阵阵无力，他感觉必须对仙狐说些什么。可是却记不清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记得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见他和仙狐吵架了，然后他不管怎么做，都无法获得仙狐的原谅。

仙狐捏捏小将军的手，他回过神来，仙狐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听我说，我……”小将军欲言又止，“我想说……”他停下来，搜索着记忆，却不得一物。

仙狐的手指按住小将军的嘴唇，“别说话，再梦一会儿吧。”

他不明白仙狐在说什么，有股力量让他不得不闭上了嘴。他强压下这股不安，和仙狐一起接受军师的祝词。然后两人牵着一段红绸，在奏乐声中一拜天地。

小将军简直要被喜悦冲晕了头脑，这是真的吗？他们沐浴着艳羡的目光，接受所有人的祝福，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

仙狐握着他的手，慢慢走下台阶，向群臣敬酒。

群臣点头哈腰地和两人碰杯，一段段溢美之词把小将军捧得飘飘然。“两位真般配啊。”“仙狐大人强大美丽，小将军殿下英勇无双，两位的结合真是国之幸事！”

有个喝晕了的大臣跑来干杯，满嘴“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被其他的大臣尬笑地拉走了。

小将军笑道：“无妨！这个国家迟早都是年轻人的！”说着，又痛饮一杯。

他好幸福。曾经的创伤都被幸福温柔地包裹住，他不用再去想那些伤心的事了。他有了爱人，一个他爱也爱他的爱人。往后的风雨都有人陪伴他，支持他，他感觉这世上好像没有什么做不成的难事了。

他满脸的笑意，想停都停不下来，几乎要醉了。

第43章 44 结局

等到宾客散去，小将军坐在台阶上，看着一桌桌残羹冷炙发呆。仙狐站在桌子边上，吃着偷油婆特地留给他填肚子的肉饼，他大口吃着，看来真是饿坏了。

小将军顺势躺在垫有红毯的高台上，他满足地叹道：“今后我们就要共度一生了！”

仙狐嘴里嚼着东西，含糊不清道：“我的一生可比你长多了。”

“别这么不解风情嘛。你穿红衣真好看，特别是布料上的刺绣，不愧是我亲自选的。”小将军打量着仙狐，鲜红衬得金发更加闪耀，有种艳压群芳的美，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是是，殿下慧眼独具。”仙狐搪塞着，继续吃肉饼。

他望着仙狐，问出了心里想问很久的话：“你喜欢我吗？”然后像是怕与仙狐对视般，马上移开了眼。搓着手心，有些不安地等待仙狐回答。

仙狐咽下嘴里的饼，眨了眨眼，“其实我不太懂朋友和爱人的边界，什么程度才能算喜欢，才能算爱呢？”

他的眼睛不自觉地往仙狐那边飘，“那我换个问法，你和我一起玩开心吗？”

仙狐很快就给出了答案：“当然了！”

小将军笑了，跳下高台一步两跳地奔向仙狐，从后面搂住他的腰，用下巴压着仙狐的头顶乱蹭，“我就知道你最喜欢我了！”

“我……喜欢你？”仙狐指着自己，懵懂地抬头看向小将军。

小将军嘿嘿笑道：“没错！只要我们在一起很开心，你就会想和我一直待下去，这就是喜欢。”

仙狐犹豫着，反复咀嚼着“我、你、喜欢”这几个字，然后像是下定决心地重复道：“我喜欢你！”

小将军抚摸着仙狐的头发，甜蜜道：“那么为了庆祝，我送你一个好东西吧。”他拿起仙狐的手，打开合拢的掌心，神秘地说：“我答应过你，要把世界上最美的花和宝玉放到你手中。你可要看好了，这可是大礼。”

小将军的双臂穿过仙狐的腋下，他双手合在一起，像是里面藏了一个宝贝。然后他一点点摊开掌心，金色的丝线缠在手指上，随着他渐渐展开手掌，丝线连成了一朵小花的样子。他伏在仙狐耳边，声音温柔得像夜晚流淌的溪水，“这是我娘教我的小戏法，你看。”他翻动手指，图案又变成了一块中间镂空的玉环。

“建、建木？！”仙狐惊呼出声，小将军不可能知道它！这说明小将军正在慢慢从梦境中清醒过来，他猛地转过来看着小将军。

而小将军只是恬静地笑着，“我答应你的事都办到了吧？”他抱着仙狐，身影渐渐消散，金色的丝线失去握着它的手，落到了地上。

他看着仙狐璀璨的眸子，伸出手想摸摸仙狐的脸庞，“好棒的梦，即便做一只孤魂野鬼，也不想忘了啊。”话音刚落，他却像被利剑刺穿了一般，发出痛苦的呻吟，现实中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他被迫从梦境中剥离。

仙狐站在原地，他脚下的地毯浮现了圆形的水渍，越来越多。他攥拳，哽咽道：“谁要这个破烂啊……我不要，我不要……你这个混账，你根本没有实现和我的诺言。”他越说越气，忍不住跺脚，“你说过，万事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你说过的！你怎么能放弃！我还可以救你，我去找其他仙人，他们一定有返生的术法。你别死……”

仙狐失控地蹲下来抽泣，整个大殿开始动摇、崩溃。其实他也知道返生乃打破轮回规则的大忌，不论哪个仙人都做不到。

两人从幻境中醒来。

天已经黑了，两人坐在漆黑的室内，没有点蜡烛，靠着月光辨认对方的脸。

气若游丝的小将军躺在仙狐的怀中，他听着仙狐胸腔里有力的心跳，有些怨恨地想着，要是早点听到仙狐说“我喜欢你”就好了。

但是现在也不晚。

他干涩的喉头动了动，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杀死我吧，亲手……这样我的触感，就会永远留在你手上……”

仙狐明白小将军的意思，与其死在别人手下，还不如让他了结。他低头看着奄奄一息的小将军，将手轻轻放在了喉间。记得某一次，他也如此威胁过小将军，假意要掐死他。是什么时候来着？是小将军背着他去找战场上还活着的士兵。

一晃过去了好久。

军师的提醒还在耳边：仙狐再杀一个人，就失去从仙人变成神的资格。仙狐垂目注视着小将军，神的资格么？远远不如眼前的凡人能够打动他。

建木乖顺地缠在仙狐的手腕上，宛如几条手钏。他的手上慢慢使劲，他感觉手里就像握着一截柴火，再用一点力就要折断了。

小将军目不转睛地看着仙狐，仿佛要将他的相貌永远地烙印在脑海中。随着窒息感的加重，他先是呼吸不畅，然后脸庞酱紫，喉间发出嘶嘶地呼气声，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临了，他双眼暴张，眼珠子似乎要掉出来了，他还在看仙狐，临死也不肯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