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还有什么水月的？”小将军问道。

“是的，叫勾水月，是不能轻易用的术法。好了，大殿里没有人，你快点吧。”

小将军登上台阶，走近龙椅，将手探到龙椅下的地面上，转头对仙狐说：“动静可能会很大，时间也很长，你替我守一会儿。”

小将军吸了一口气，轻叱一声，手摁在了地面上，爆发出一阵白光。他喃喃念道：“苍天在上，黄土在下，举全国之力，以吾身为媒……”手掌之下似有千风吹出，小将军白发飘飘，再往后，连身体都要被吹起来了。他沉下身子贴在地板上，将全部力量连同身躯、灵魂一同压上。

强光刺得仙狐不敢直视，他捂着眼睛，转身背对小将军，守着殿门口防止别人来打扰。

好在场面很大，声音不大，没有人进来。王宫广阔，军师就算要来，也得绕过重重回廊才能到达。仙狐站得累了，干脆在地上打坐。

两人久违地并肩战斗，一起狡黠地逃出生天，毫无芥蒂地互相打趣，令他们回想起过去攻城时的日子。他们不说话，分别沉默地回忆着这畅快的感觉。

“喂，小狐狸。”建木吸取能力的速度趋于平缓，小将军放松身子，伏在地面上，想和仙狐闲聊。

“干什么？”仙狐回过头看到小将军，鄙夷道：“你这是什么姿势？”

“龙椅的底座太低了，我头伸不进去，只能这样了。”

“看起来像一只癞蛤蟆。”

“你再这样我就不给你建木了。”小将军佯装生气。

“好吧。”仙狐撇撇嘴，转过身继续守着门口，“你叫我干什么？”

仙狐背对着小将军，等了很久都没听见他的回答，正要回头时，听见身后传来轻轻地四个字。

“我喜欢你。”小将军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他想说很久了，久到自己都快忘了，以为自己是出于占有欲才对仙狐做了那么多坏事。

仙狐先是一惊，肩膀抖了抖。小将军看不见他的正脸，以为他不相信，又道：“真的。我一见到你就喜欢你，金色的长发像缎子，眸子像金子。我就见过一次缎子，压在我娘的衣匣底层里，和月亮一样发出柔柔亮亮的光。然后，过了很久，我见到了你。”

“……别说了。”仙狐垂头，声音闷闷的。

小将军不管他，继续自言自语，“你的眸子怎么那么好看，我使劲地逗你、嘲笑你，才让你多看我两眼。哈哈，感觉好像小屁孩干出的事。”小将军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眯起一只眼看着十米开外的仙狐，将手掌瞄准了他的身影，缓缓收拢，像是将他攥在掌心里。“你知不知道，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仙狐安静得就像没听见这些话，不知道他对着门口在看什么。他驼着背，和以往端正的样子大相径庭，小将军猜他也许是用了仙术累了。

于是小将军又嘟嘟囔囔地说了许多。

最后他用三个字为这三十年做了结尾，“我爱你。”

仙狐攥着拳头，忍无可忍地发起脾气，他对峙军师的时候还要生气，浑身都在发抖，大叫道：“事已至此说这些有什么用！有什么用！”他站起来一脚踢倒旁边价值连城的古董架，嫌还不够解气，踹散架了几张椅子，却依旧不敢回头看小将军。然后，他站在大殿中央，无处言说的苦闷，使他分外孤独，像个孩子似的抽泣。

小将军手足无措，恨不得马上抽出手，但那样就前功尽弃了。为了仙狐，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绝对要抽出建木。“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些。”为了缓解气氛，他故作轻松地又说一句，“至于你知道以后会怎样，我就不管喽。”

仙狐反而潸然泪下，第一次哭得喘不过气来，“你这家伙，从头到尾都这么唯我……从来不管别人的感受……混蛋……”在仙狐的记忆中，小将军一直是这样，哪怕当上国王变了性子，还是一样。只要小将军想，他就必须接受，不接受也强塞。

令人讨厌，令人愤怒，令人……可怜。小将军根本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只知道一个劲的给予。

仙狐泪眼朦胧，绷紧牙关，咬碎牙齿一般用力狠狠道：“我讨厌你，讨厌得要死！”他真想给小将军两拳，让他清醒清醒。

他转过身来，大颗大颗的眼泪从脸庞上滑落，看得人心疼。

“你……你别哭了。”小将军支吾道，仙狐到底为什么哭啊？要是能抱抱他就好了，但是还差一点就能抽出建木。他感觉到体力正在飞速流逝，源源不断地流向建木。

他丝毫没意识到，仙狐根本不想要建木，或者说可有可无。他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呢？明明就在眼前，小将军却一点也想不出。

两人对视着，许久无言。

忽然，他们同时警醒地抬头，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大殿里这么吵都没人进来，有些不对，太不对劲了。

第41章 42 楼

仙狐有些发冷，他感到一个强大的人正在靠近。

下一秒，大殿里吹进一阵冷风，冻得人忍不住打了个抖。

和风一起吹进来的，是一个黑发及地肤色苍白的女孩子。她这次穿了一身精致的白绸衣，脚上穿着仿佛踮脚到极限的高跟鞋，脚腕上还有两道玄铁脚铐。好好的白衣染着血，红一块黑一块，她的指尖上也滴着血。看来外面的人已经被她杀光了。

她从外面缓步而来，鞋跟敲在地上仿佛环佩相撞般清脆。一双灿若寒星的白金眸子，越过仙狐，看着趴在地上的小将军。

她无机质的声音响起：“人王，我应约而来。”

是楼！两人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就是她。仙狐摆开架势，警惕地盯着她。

楼冷冷道：“又见面了，花玉。”她没有情感，说出的话也如一潭死水，像是机器发出来的，不做任何起伏。

“你来做什么？”仙狐紧盯着楼，他不是她的对手。小将军在他背后无法移动，他不能用幻术带两人逃离。逃不了，打不过，仙狐如芒在背，在心里忍不住咂嘴：麻烦死了，可真会挑时间来啊。

小将军在后面苦笑着，不会吧，又来了一个不好惹的家伙。他忍不住朝上方的龙椅瞄了两眼，紧张地搓了搓手指。

“我来取他性命。你呢？”

这句话有点问住仙狐了，他是来等建木的，却不想让楼杀了小将军。他沉吟片刻，目光坚定地答道：“我是来保护他的。”

楼不置可否。她踢了踢腿，脚上的东西真讨厌啊。照花真是多此一举，多杀一个人少杀一个人有什么区别，为什么要限制她？她在心里自言自语着。下一秒一阵刺骨的风吹过仙狐的脸颊，上面留下一条血丝，楼出现在他身后，向小将军走去。

“相同的招数别想在我身上用第二次。”楼击溃了仙狐的幻象，眼前的景象碎片似的掉落下来，露出后面真实的世界。

真正的仙狐一直坐在龙椅上。他构建了一整个幻境，将一进门的楼囊括其中，却想不到那么快就被击碎了。仙狐心说不妙，悄悄问小将军还要多久。小将军摇了摇头，还要半柱香。

仙狐站起身来，走到台阶附近，居高临下地看着楼。他丢下一句话，将小将军挡在身后：“别抽了。你走吧，我代你受过一命。”

两人之间杀气腾腾，看得小将军满头冷汗。这个笨狐狸知不知道这个危险的白衣姑娘的目标根本不是你啊！他不忍心看仙狐像上次受伤，故意大声说话吸引楼的目光：“此生有幸见到两个仙人为我争斗，看来我实在很受欢迎啊。”

仙狐捏紧拳头，大吼道：“你还在磨蹭什么啊！要命就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