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老师还是觉得不对,字母表头颅卷了卷纸边,抬脚往讲台走,却?被?什么勾了一下,一回头,江冥扬起无辜的小脸,有点慌乱地收回桌边的铅笔:“不好意思,老师……”
一。
整个场景再次曝光,变成?了休息室,拉着厚重的窗帘,屋内像夜晚一样昏暗,但也留了一条不小的缝隙,人脑袋那?么宽,窗外?一点昏沉的日光,钻进来发?茶棕色。
一个个小床上,小朋友们盖着被?子,向日葵花瓣向中心闭合,正在午睡,静悄悄的。
他被?谁从后面?抱住了腿,薛潮低头,对上眼泪汪汪的江冥,挑了下眉,也没主动问怎么了,等这忽然多愁善感的小玩家自己?汇报。
“这是人设,阳光虽阳光,但‘我’也是个胆小鬼。”江冥悄悄说完,把脸埋进薛潮的膝盖,“多愁善感”已经变成?“不好意思”了,反而真像小男孩起自尊心的样子。
还有一点蔫坏,把眼泪全蹭薛潮裤子上了。
他也不肯抬头,指向角落的柜子。
薛潮就艰难地带着这个腿部挂件,发?现一个小孩正被?子蒙头,害怕地缩在角落,从脑袋的轮廓来看?,也是一朵“小向日葵”。
他把江冥从腿侧拨到腿后,挡严实,然后掀开被?子,捂住向日葵展开花瓣的花盘,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江冥从薛潮腿后探出一个头,小伙伴的出现安慰了惊恐的小朋友,颤颤巍巍的花瓣稳定下来,但蔫搭搭的,似乎仍然很害怕。
江冥与薛潮对视一眼,自觉上前套话,奶着声音温声问:“你怎么了?”
小朋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看?到他身?后煞神似的薛潮,又胆怯地摇摇头,重新缩回小被?子里。
江冥差点笑?出声,为了不崩人设,憋着劲拍了拍薛潮的大腿,然后一本正经地胡扯:“你?别怕,他是我的守护神,他可?以保护我们,你?在害怕什么吧?”
薛潮心里嫌两个小鬼都麻烦,面?上还是尽职尽责扮演冷酷危险的守护神。
小朋友犹犹豫豫偷看?几眼薛潮,虽然还是害怕,但一想到这是保护小伙伴的好人,对自己?没有威胁,害怕就更多变成?崇拜,羡慕道:“你?的守护神真酷,我也想……”以后变成?这么酷的样子。
以为小朋友要说“我也想要一个”的江冥哈哈一笑?:“我的,不给。”
“……”小朋友欲哭无泪,又要默默缩回被?子里。
薛潮一巴掌拍在江冥的后脑勺,江冥夸张地捂住头撒娇喊疼,见?自家守护神无动于衷,只好撇撇嘴,不怎么情愿道:“但现在可以借你一下……只借一下哦!”
“……鬼。”小朋友小声说,“有鬼。”
“能说具体一点吗?”薛潮很少给人“温柔”的感觉,但他放缓声音,叙述什么的时候,总能让人冷静下来,像冰凉凉贴过脸颊的水,江冥神情莫测地看?了他一眼。
小朋友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支支吾吾半天,于是薛潮引导他思考地问:“鬼的嘴是什么样的?”
“很长。”小朋友握拳,拳心对准嘴巴,往外?一拉,像拉小号似的,“像棍子一样。”
“眼睛呢?”
“很大,特别大。”小朋友摊开小手,捂住自己?的花盘两侧,“黑黑的,没有白色。”
没有眼白?而且这眼睛的位置比起鬼更像外?星人。
小朋友渐入佳境,自己?往下说:“长满了毛,还有两个角,就在这周围,等着吃掉我,被?他发?现就完了……呜呜,我不想被?嗡嗡先生吃掉……”
“嗡嗡先生?”
这回小朋友比了“嘘”的手势,然后哆哆嗦嗦指向窗户,薛潮先听到一阵细微的嗡嗡声,像闹人烦的昆虫飞在耳边,他顺着小朋友的手指看?去,窗帘上映出一个巨大的昆虫影子,上圆下尖的脑袋,头顶两个细软的触角,长吻,密集绒毛根根分明,两个翅膀尖快速震动,几乎起了残影,嗡嗡声不绝。
那?东西就在窗外?,从侧面?转到正面?,于是仅有的光亮也陡然暗下来是它实黑的水滴形长眼睛挤在缝隙,窥探窗内。
长吻微微颤动,发?出可?怕的吸溜声,比起昆虫更像人发?现什么美食发?出渴望的馋声。
屋子里大部分都在睡觉,清醒的三个聚在角落的盲区,屏住呼吸。
隔着窗帘,昆虫看?不到,不一会儿影子就离开了窗前,江冥似乎有点被?吓住了,看?昆虫终于离开,想活动两下,被?薛潮一把薅进怀里捂住嘴。
影子忽然去而复返,漆黑的巨大眼睛又挤回缝隙往里瞧,果然故意诈他们。
但没人上套,那?东西不死心地更靠近,脸都贴上玻璃,挤压扩形,翅膀拍在玻璃上,噼里啪啦乱响,像不那?么锋利的电锯切上石头,分崩离析的乱响,在漆黑又安静的休息室里格外?恐怖。
江冥小小一只,被?单膝跪地的薛潮揽抱,贴着他冰凉的胸膛,像找到安全的小窝。
男人身?上有一种很淡的香,不是人工精心制造的香水,也不是干净到苍白的洗衣粉,是很自然的植物的味道,像他每晚都拥一束鲜花入睡,于是那?花浸入他孤独的梦,馥郁他的灵魂,得很靠近他,才能闻到他藏在灵魂里的味道。
于是江冥又往里缩了缩,像要钻进薛潮衬衫的领口里一样,薛潮不能大动作,以免惊动外?面?的“鬼”,只得扯了扯玩家此时圆润的软脸蛋,威胁地看?他一眼。
江冥这时候又不在意“胆小”的人设了,嬉皮笑?脸地回看?一眼,踮起脚,用毛茸茸的头顶蹭了蹭薛潮的下巴,撒娇讨好。
这回窗外?的鬼东西真的离开了,薛潮松开江冥,江冥好奇地问:“那?是蚊子吗?好恶心。”
小向日葵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听风就是雨:“呜呜蚊子要吃我。”
“它还会再来,如果你?不想被?‘鬼’吃掉,现在去睡觉。”薛潮指了指他张开的花瓣,“那?不是蚊子,是蜜蜂来采蜜的,其他小孩睡着了,花瓣就闭合了,它吸不到,就你?还没睡,不吃你?吃谁?”
小朋友更难过了:“呜呜……可?、可?我睡不着……”
就这么僵持着,但到底争分夺秒的人是薛潮,他无奈叹口气:“过来。”
小朋友被?薛潮牵回小床,爬进被?子里,露出的半朵向日葵脑袋可?怜巴巴望着他。
这时,门外?的走廊响起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伴随很细微的嗡嗡声鬼东西不是一只巨型蜜蜂,而是蜜蜂头颅的人,见?进不了窗户,绕了一圈准备从门进。
小朋友和紧随而来的江冥都明显紧张起来。
“躺好。”薛潮却?好像没听见?,帮他拽好被?子,然后席地而坐,右手肘放在膝盖,手撑下巴,一边想着姐姐怎么哄他睡觉的,一边左手一下下温柔地拍着小孩的背,嘴里哼着童谣,有点没精打采的。
他的声音低又轻,像低声诉说,那?种安静的魔力就代替月色摇动小孩紧绷的神经,不一会儿就把他摇进了梦里。
江冥贴着他坐,不知何时也靠着他睡着了,并不像其他小孩小火炉似的,反而有点冰冰凉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