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欢噗嗤笑出声来,“人早就走了,还是小姐厉害,提前想到表小姐的下一步计划,这才不至于受到限制。”

闫姝这才长舒一口气,一把扯开纱幔坐起身来,“总算是走了,你快将这些东西换了,如若今晚有人来请去前院用膳,你们就回我心绪不佳,不宜出门。”

意欢点头应是,转头又察觉不对,“可是小姐,那嬷嬷说了要请大夫帮你医治,你也不让人进来吗?”

闫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放心,我娘不会真让她送大夫过来的,她心底只有表妹,而我那好表妹,她怎么可能会真关心我,你且看着,今晚必然无人到访。”

临近酉时一刻,太阳西下,夏季的白昼总归要长些的,夜幕在东边降临,途中慢慢爬上来个弯月牙。

燥热夏风拂过柳梢头,意欢打发走前来请用膳的奴婢后,回头扣上了院门门栓。

她几步回了院子中,边走边感叹先前小姐揣度都成了真,别说是大夫,连个来关照的人都没来过。

院里晚上只有意欢会守在主子身边,她回屋为闫姝端了盘儿蜜饯,现下正是快入伏的季节,一到晚上落了凉,院子就会舒服些许,闫姝此刻正坐在凉亭内纳凉。

她身着利落浅松绿短衫,襟口因热敞开了些许,露出来白皙修长的颈部,一颗小痣就落座在锁骨窝处若隐若现,下面穿着凉快轻薄的纱织裙,一双玉雪冰肌的脚丫肆意地摊放在石凳上,时不时俏皮好动地晃动着,好不快活自在。

恰逢其时,带着凉意的风,从小亭穿过,一只白犬慢慢悠悠走来,乖巧地趴窝在她的脚边,此番怯意,乐哉乐哉。

闫姝手执一本书卷,就着因风摇摇晃晃地烛光品读,意欢端来蜜饯递到她跟前,她伸手够来一个,张嘴塞入。

下一刻,酸涩的口感刺激着味蕾,惊得她面目扭曲,鲤鱼打挺般从倚栏杆处起身,一口吐掉东西,她不可置信的回望意欢:“你要谋害亲主子?”

意欢惊慌失措地托起手中蜜饯,闫姝看着那满满当当整盘没怎么动过的蜜饯,寒了心,“丫头,你说,屋子里这么多东西,为何偏偏是它原封不动?”

意欢一知半解的摇头,闫姝满眼孺子不可教也的荒唐,“这还用我说,当然是因为难吃啊!它太难吃所以我才不吃!”

“那你要吃什么,还是你要我赶走请膳的奴婢,这不饿得还是你自己嘛?”意欢目光不可置信,直接戳破她的粉饰太平。

闫姝揉了揉肚子,想起先前文菱的糕点,嘴巴止不住地冒酸水,“这还用说,当然得是文姐姐亲手做的糕点,香香甜甜,软软糯糯,吃到嘴里呀,那叫一个香!”

她夸张地挥舞双臂,兴致昂扬,“哎呦!”倏然,突觉脑袋一疼,像是被什么砸了一下。

闫姝狐疑地回头张望四周,只见树影婆娑,似有个人在上面虎视眈眈。

她陡然一惊,心底升起的猜测,让黑蒙蒙的夜晚笼罩在恐惧惊骇之下,闫姝面露警惕之色,壮着胆子冲着那异处大声呵斥一声,“是谁在那儿鬼鬼祟祟?莫不是哪儿来的宵小之辈,旁听良久,竟然连面都不敢露出?”

她将丫鬟护在身后,听见她小声担忧嘀咕:“小姐你这样说,万一真是什么歹人,难保此话不会激怒他?”

闫姝死死紧盯那方动作,低声宽慰道:“你不懂,如若对方是个胆小的窃贼,我这么一呼喊,肯定能把他吓跑,再者咱又没看到其正脸,就算对上了,咱两个人一条犬,难道还怕他不成。”

只是,卧在一边的白犬抬头张了张嘴后,复而又趴了下去,毫无威慑力。

闫姝见状,心道奇怪,突然,一道憋不住的轻笑落下,“怎么,你这般笃定我会被你吓跑?”

一团黑色身影轻盈地落在了凉亭外,调笑的声音带着几分耳熟,“是谁?”闫姝望着那个越走越近的人厉声问道。

“当然是我,碰巧路过此地,就听到你们的说话声,这不是巧了,我买的夜宵正是南街的糕点,小爷我大方,分你一半!”张扬肆意的话语,令人少了几分胆怯。

荣玄从树下缓缓走来,左手正拎着一盒东西。

闫姝看着熟悉的面具和身形,迟疑不决地问道:“你是石头?”

“不是我,那还会是谁?难不成,你还真当有贼人胆敢在皇城放肆?”月华如绸缎倾泻那人身上,墨色的衣物在黑夜里像是化不开的斑点,慢慢显现出轮廓来,银色的半扇面具下,有一张勾着淡笑的樱红嘴唇。

一直趴在地上的白犬,小声嗷呜嗷呜叫着,随后一改惰性,屁颠屁颠地蹭上来人的小腿。

闫姝见状,放松了神态,笑话这狗是个欺软怕硬的,也不怕人,要是有人给它口吃的,说不定就会屁颠屁颠的跟着人家走了。

荣玄将手中一直拎着的东西,放在凉亭里的石桌上后,俯身弯腰揉了揉狗头,“那可不一定哦,说不准它只是知道我没有恶意呢?”

荣玄今夜虽告诉闫姝他是路过,实则不然,他出了宫就听闻卯星报上的将军府之事。

对于外界传言,他比谁都更加清楚真相,更是深觉荒谬至极,只是太子俨然是不想澄清,大有借此机会,想要保护他心头上的那位。

他心中担心闫姝,特冒着风险前来,然而方才听见她们对话,这才起了逗弄之心。

谁知道这丫头平常看着没心没肺,不曾想,倒是挺心细。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夜谈

事已至此, 倒也管不上会不会冒风险,只是,可惜他还需装作不知此事。好在是闫姝看起来状态尚佳, 并不因外界谣言四起而颓废。

闫姝的专注很快就转移到那盒糕点上, “你真是路过嘛?这么巧, 差点让我误会你是特例来看我的呢, 不然怎么解释, 你就正正好,带了我喜欢吃的东西?”

她欣喜的从盒子从拿出来一块塞在口中, 熟悉的味道有点让她愣神,却敏锐地让她感觉到, 这应该不是南街的那个糕点。

闫姝停止咀嚼, 用舌尖轻轻舔着牙齿的味道, 这熟悉的滋味, 一时之间让她想不起来从哪里吃过了。

也许是她太饿, 一口塞下后, 继续拿了第二块儿。

然而,她所不知的是, 刚才随口的碎碎念,令本弯着腰的人, 僵住了一瞬,好在荣玄回神迅速,很快便接着道:“你莫要多心,我等近日忙碌非常,这不是临近七夕,太子殿下与那王家那位定亲,到时, 皇城内必定热闹,为恐发生不必要事端,我们自然要更加尽心尽力,以免出现纰漏。”

“这样吗?说来王家呀,我今日下午才从将军府回来。”闫姝赤脚踩在地上,左手支着脑袋,对着荣玄背影喋喋不休起来。

兴许是在这人面前出丑习惯了,她俨然是忘记了男女大防一事。

荣玄挑唇,故意将话头引向王家,外界如何传呼其神,都不如直接从本人口中听到的话,更有说服力。

他正这般想着,殊不知,重新抬头一刹那,一双冰肌玉骨的雪白脚背映入眼帘,圆润玲珑的脚趾头微微蜷曲着,好不可爱。

荣玄定睛瞧了眼,呼吸一顿,眼神闪烁,随后,顷刻间移开目光,耳畔逐渐爬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绯红。

他年少时,常年混迹于内宫之中,见多了妃嫔之间的勾心斗角,使他向来对女子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何谈见过眼前这等景象,一时之间,竟叫他有些慌了神,不知该如何答话。

想罢,这么多年走来,唯一接触过算得上非亲非故的女子,出乎意料的居然只有闫姝一人。

好在是脸上的面具挡住了他的变化,才不至于当场露出窘迫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