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嬷嬷见她喃喃自语中充满了?对元宵的爱意,不由得轻叹一声,不再执着于对元宵的埋怨,说道:“那殿下是否要见他一面?”
长公主却依旧摇了?摇头,态度坚定:“我谁都不见。”
燕国公是保皇派,一直坚定支持李昊,若不是与陆氏政见不合,几个月前被罢了?官,宫变时,李昊又被爆非皇室血脉,他可?能要带兵与她兵戎相见了?。
国公府现?在虽交到元定手上,燕国公不再理事,但?褚源手下的追随者们未必不会?对他曾经?的立场以及他们父子两边下注的事有微词。若牵扯上她,国公府在外人眼里就是三边下注,元宵再不与她划清界限,肯定会?成?为旁人攻讦国公府多方下注的筏子。
她若在,可?以给元宵依靠,她不在了?,国公府就是元宵唯一的依靠,筏子当久了?,情分又怎么会?不磨完?届时失了?国公府这个依靠,谁又能护他呢?”
长公主想?到这些,眉眼间泛起了?坚定,深叹一口气:“我得在走前,给他做好最后一次筹划。”
…………
夏枢收到长公主的死训,是在第?二日?的下午,随着死讯传来的,还有长公主的三封信。
“撕了?外裳,绑成?布条,吊死在梁上的。”褚源道:“跟着她的老嬷嬷,等她凉透气了?,才叫人进门,然后一头撞在柱上,随她去了?。”
夏枢沉默地打开了?信。
一封是揽下逼宫谋反的所有罪名。说李倓为了?私欲,不顾北地将士死活,不顾城陷后百姓可?能会?遭受的屠戮与苦难,坚决不肯下旨调兵援助临远镇,所以她迫不得已,为保李氏社稷,毒杀了?李倓。李昊登基后,陆氏把?控朝政,不仅对异族卑躬屈膝,走上李倓叛国的老路,还意图窃取李朝国怍,取李氏而代之,她为对得起李氏祖宗和身上的皇室血脉,再次出手,威逼利用李云霁的护国卫边以及爱护家人之心,强逼着他走了?这条激进的清君侧之路。她不后悔选择,但?也为此举可?能会?给李氏后代子孙带去的不良示范而感到愧疚,为毁了?忠臣良将的前途以及他们可?能为李朝做出的贡献而感到歉意,为在关键时刻,被制止扶持李淮而感到庆幸。李朝已迎来明主,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也是时候为李氏后代江山稳固做些什么了?,她决定以死结束这场由她而起的闹剧,也请求新帝看?在她一片好心的份上,宽恕李云霁,留他一条性命。
信的最后,写了?一串地址,说是李云霁家人关押的地方。
第?二封信则是给夏枢的,恳请他看?在元宵同为元家人,已无人替他张罗的份上,为元宵安排一场婚事,对方家世不用多好,是个能过?日?子的就行,希望元宵能平安和乐一辈子。另有常嬷嬷,她已为她在老家置了?田产,请夏枢看?在她年纪大了?,没剩多少?时间的份上,留她一命,容她出京回乡,颐养天年。信的结尾,感谢了?夏枢的宽厚仁慈,说没什么能答谢的,自密室中捡到一封信,或许对他们有用,送给夏枢。
然后第?三封信,也就是长公主送的那封,夏枢打开后,惊楞了?一瞬。
竟然是王夫人的血书!
第363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
夏枢目光快速扫过那块明显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片, 暗红的血迹,凌乱的字体,可以想象王夫人当时是多么?的惊恐害怕, 留下遗书时是多么?的仓促。
信不算长, 只有几句话:陆氏狼子野心,欲谋夺昊儿江山,搜刮大量钱财, 藏于陆氏祖宅地下,准备收买人心。我清醒的太晚, 耽误洵儿十来年, 如?今才知晓手无实权又被觊觎忌惮,如?临深渊。望洵儿看到此信时,原谅阿娘曾经的短视, 体谅阿娘失女多年的心酸, 帮忙谋划, 护住昊儿皇位与你阿姐荣光。阿娘活不了了,但?死?已不是阿娘最怕的事, 你们?姐弟像阿娘与侯爷那样被人捏着命运,玩弄于鼓掌才是最让阿娘揪心害怕之事。而?唯有亲自养大昊儿,助他?坐稳皇位, 你们?姐弟才能掌握命运,褚源心性凉薄无情且恨极阿娘,非是可以信任与依赖之人, 阿娘多次被亲人背叛的经验之谈, 望洵儿能明白,早日更换目标,助力你阿姐与昊儿。阿娘地下会日夜为你们?祈祷, 守护你们?,望你们?珍重?自身,平平安安,勿伤勿念。
夏枢最开始看得急切,看着看着,速度缓了下来。
然后心中一叹,长公主好生?会算计。
两个母亲的遗言放一起一对比,谁的孩子更可信,就突显出?来了。
而?王夫人也太……
夏枢有些?无语,目光忍不住飘向褚源。
“怎么?了?”褚源接收到他?的视线。
夏枢见他?神情平静,想说些?什么?,又怕惹得他?伤心,顿了顿,试探着道:“夫人竟是被陆氏杀害的。”
褚源视线落向他?指尖的血书,又扫过他?的脸,顿了一下:“这封信上?写的么??”
说着,就微起身,似是想伸手接过。
夏枢听出?来他?没看过信,虽见他?很淡定,似乎并?不惊讶,有些?疑惑,但?还是赶紧拿着信躲了躲:“夫人也没说什么?,只说了陆氏祖宅地底下藏有大量钱财,准备收买人心,谋夺李氏江山。”
想了想,又赶紧接话道:“想来她是听到了这个消息,才被陆氏灭口的。长公主说是在密室中捡到的血书,夫人可能以某种方式进?入过地道,通过门缝把血书塞进?密室,恰好叫长公主给捡到了。”
褚源伸出?的手指一顿,看着他?:“是么??”
“嗯。”夏枢怕他?索要血书,忙催促道:“既然说有宝藏,你赶紧安排人去固原郡陆氏老家查探一番,万一是真的,国库就要充裕起来了。”
褚源看他?一眼,招呼高晨进?屋。
夏枢赶紧把血书折了折,藏自己袖袋里,等褚源交代完事情,高晨出?去,才道:“血书就放我这里吧,回头事情结束,我交给阿姐,这毕竟是夫人的遗书,由?他?们?姐弟保存比较好。
然后又急急拿起前两封信,递给他?,意图转移他?的注意力:“第二封信写给我的,你可能也没看,长公主请我帮忙给元宵安排婚事。”
褚源倒是没推,也没提醒他?王夫人的血书是可以作为陆氏谋反的证据的,接过长公主的第二封信,拿在手里,问道:“你是什么?想法?”
夏枢看他?注意力转走了,心中微松,忙道:“此事没什么?难的,若是宝藏属实,她拿来换元宵婚姻,绰绰有余了。只是,你打算怎么?处理她的身后之事?”
阿姐让李昊变成非皇室血脉,是使李昊摆脱生?命危险,让褚源距离皇位更近了,但?同时,也让长公主的清君侧师出?有名,褚源对长公主的平叛显得名不正言不顺了。
若是再挖出?宝藏,定下陆氏谋反,褚源就坐实平叛之举多余,长公主才是名正言顺。
长公主第一封信,看似是认罪伏法以及表达对褚源的认可,实则也是在索要身后之名,态度颇为硬气。
而?现在这情况,她也确实硬气得起来。
因为褚源必须得做出?选择。
想要名正言顺,就得借着她搭的台阶给她身后之名。
不给她,则坐实图谋不轨,名不正言不顺。
“她是聪明人,选择自尽,免除了后续可能引发的一系列动荡,为我省下麻烦,按理,我是该看在她的自觉上?讲些?情面,满足她的要求,让她风光大葬,给足身后之名。但?是……”褚源顿了一下,皱眉道:“她欲伤你性命……”
“我也没有放过她,两消了。”夏枢懂他?的意思,忙摇了摇头,认真说道:“我不委屈,只怕你委屈。”
他?看着褚源,抿了抿唇,低声道:“长公主的事儿你从未和我讲过,我都不晓得你们?结过仇,也不知道你心里如?何?想的,有没有觉得委屈。”
褚源看着他?担忧的目光,心中一暖,放下信,伸手握住他?的手,手指轻轻摩挲着他?手背,脑中则慢慢组织着语言。
有些?事,他?埋在心里很久,从来没想过说,一时之间提起,就忘了开头怎么?表达。
良久,他?组织好语言,开了口,缓缓道:“其实算不上?委屈,事情过去太久了,早忘了当时的情绪。”
“现在,你应该也猜到了,追根溯源,结仇其实是牵涉一桩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