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5章(1 / 1)

“说是聪慧高洁,实则虚伪奸诈。”

夏枢:“……”

“说是不争不抢,安分守己,实则狼子野心,谋朝篡位。”

夏枢想?扎她一句,那你现?在走的这条路和她不是一样的?

但?他还没开口,长公主倒是自己先沉默了?下来。

半晌,头转向一边。

沉默良久后,低声喃道:“我是嫉妒她。”

嫉妒她没有恶心变态的兄长,嫉妒她谁都不用讨好,就有几个尊贵出色的男人的爱慕与尊重、惦念与守护,嫉妒她是那么的理智清醒,早早看?透一切,甚至连拼死一搏的念头都显得那么有魄力,嫉妒她哪怕早死还有那么个优秀的亲生儿子争气等等……

长公主近乎嫉妒褚熙的一切。

她曾经?以为被夸温柔端庄的褚熙是个满脑子只有规矩和生儿子,然后被各世家奉作楷模的所谓贵女。那个时候,甚至产生了?些优越感,觉得元英哪怕是因为发现?她被李倓骚扰,同情她,为了?帮她脱离当时的处境,才松口同意娶的她,但?只要给她时间,她会?让元英知道自己远比已死的褚熙更生动有趣,更珍惜岁月静好的日?子,也更适合做相伴一生的爱侣,元英最后也一定会?爱上自己。

但?一切计划都在元英战死后,成?了?空。

而她哪怕和元英结了?阴婚,哪怕燕国公看?在元英的面子上,没有对她的遭遇冷眼旁观,私下里多有劝诫李倓,想?要护住她这个堂弟妹,但?在登基之后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李倓面前,一切没触及根底的反抗与保护都是无力的。

甚至她的新身份战死将士的遗孀,更加刺激了?李倓扭曲的欲望。没过?多久,强取豪夺之下,她就沦为了?李倓阳痿后,心理变态之下寻求刺激的玩物。

而直到燕国公说褚熙在宣和太子死后,曾意图谋朝篡位,拥立幼主,她才知道,褚熙根本?不是世家培养出来的满脑子嫁个好人家、生儿育女、相夫教?子的端庄贤惠、安分守己的女子。她清醒聪慧,胸有大志,竟然有推翻兴隆帝、执掌政局的野心与魄力,堪称奇女子。而元英,她深深爱慕、差点就救她出水火的温文君子,喜欢的竟然不是相夫教?子、温柔浓情的贤惠女子,是一个世家培养出来的野心家……

她自被李倓盯上就活得犹如惊弓之鸟,时刻都在寻求有人能做她的靠山,护她一护,之后落在李倓手里遭受磋磨,更是煎熬无比,浑噩自卑,又何曾是过?褚熙那样拥有青云志气、昭如日?月的人呢。

她突然清醒,见识过?褚熙,元英会?喜欢上她么?

而见识过?褚熙,她也不想?再活得窝窝囊囊了?。

十几年的时间,她惶惶不可?终日?,只敢缩在壳子里,没有尊严的活着,连正?常笑都战战兢兢,正?常哭都忧心忡忡,生怕别?人知道她的秘密,觉得她没脸没皮,看?她不起,不知道她秘密的发现?端倪,对她指指点点。

那样的日?子太痛苦了?,她哪怕能除掉部分知情者,也除不掉所有,那些人那些事天天折磨得她痛苦难言,寝食难安。

褚熙……她嫉妒,但?其野心也给她提供了?一个思路,让她聚集起勇气,刀口冲向让自己痛苦的根源,最后为自己拼一把?。

不过?……

“我虽嫉妒褚熙,但?不至于心胸狭窄到她已经?死了?,还对她儿子下手。”长公主看?向夏枢,眼神麻木,但?身体的紧绷却在昭示她的紧张与在意,她没有顺着夏枢的话说,而是反问:“我为什么会?对他下手,你应该很清楚才是,怎么还问我呢。”

夏枢已经?猜到什么了?,叹了?口气,确认一般最后问了?一个问题:“六福以及李倓的其他近侍是不是也是你杀的?”

长公主手指捏紧袖口,故作若无其事:“六福是个小人,死不足惜。再者,近侍们为主殉葬早有先例,这也算他们的福气。”

这次夏枢沉默了?很长时间。

良久之后,他站起身:“姑姑,给元宵留封遗书吧。”

他突然又叫了?这个称呼,让长公主一怔。

夏枢道:“他很在乎你,给他一个好好活着的念想?吧。”

长公主垂着眼,抿紧唇,手指紧抓衣服,似乎在犹豫,也似乎还有顾虑。

夏枢直说道:“褚源从未和我提过?你的任何事。”

长公主猛地抬头,眼神里是难以置信的震惊:“没提?那你怎么会?……”

“都是我猜的。”夏枢没让她说下去,平静地道:“密室里的画像都烧了?,镜子也都砸了?,地道现?在已经?被永久的封死,任何人都进不去,不会?知道下面曾发生过?什么。你可?以放心,元宵也不会?知道,在他那里,你永远都是想?留给他的最完美的形象。”

夏枢抬起脚往门口走去,手指抚上门时顿了?一下:“李云霁替你扛下了?所有罪名,但?你我皆知,他只是听令行事,你才是主谋。我可?以善待元宵,但?你必须付出代价,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改变。不过?李倓那些事,错不在你头上,不要用别?人的丑陋与罪恶惩罚自己,安心过?好剩下的日?子吧。”

说完,便?直接打开门,离开了?。

他可?以宽恕李云霁,可?以善待元宵,还可?以劝慰长公主,却唯独不会?也不能放过?她的性命。

从她对褚源和他都下过?死手开始,一切就注定了?。

也不怪她会?选择现?在这条路。

夏枢离开后,长公主怔怔坐在位置上良久。

“他像是真为少?爷过?来的。”常嬷嬷叹道:“这下,殿下该放心少?爷了?吧。”

长公主苦笑了?一下:“我一直担心他们把?事情传得人尽皆知,让我成?为宵儿的污点,也怕宵儿知道后会?看?不起我这个娘亲……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其实只要把?她过?去十几年的经?历昭告出去,她就得精神崩溃,痛苦欲绝,李倓的形象也能毁了?,为他们报得杀父害母之仇,但?他们夫妻俩竟然都没想?过?用这点来报复她和李倓,甚至夏枢还劝慰她,不要用别?人的丑陋与罪责惩罚自己……

这就是皇后命么?

长公主不禁内心发问。

那褚熙同为皇后命,是否也是这样的心性?

长公主望着殿门,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常嬷嬷不太赞同她对元宵的过?度在意,道:“殿下给了?少?爷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生活,千娇万宠把?他抚养长大,不说需要他报答了?,怎么得他也得感恩戴德,把?殿下奉起来视之为恩人吧。看?不起殿下?他哪来的资格。”

“嬷嬷不要这么说。”长公主回神,轻轻摇了?摇头:“你从小照顾我长大,知道没有阿娘的孩子过?得有多艰难,我只是想?把?自己没得到过?的爱,自己想?要的生活,都给他罢了?。而且,后来你也知道我多痛苦,宵儿救了?我多少?次。没有他在膝下,这么多年,我坚持不下来的。”

她轻叹道:“一直以来他都待我孝顺恭敬,是我内心不安,想?得多罢了?,你不要怪他头上。”

“老奴也不想?怪他,可?想?到他那不知愁的模样,就忍不住心疼殿下。而且,他若是争气点,像勇武侯一样在北地军里争个位置,何至于安王的大军到了?,我们还不知晓……”

“我只希望他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并不想?他掺和这些。”长公主喃喃道:“之前勇武侯打了?胜仗,我夸了?一句,说给王夫人长脸了?,他就偷偷收拾东西,留书说要去北地找勇武侯,一起建功立业,说也要给我长脸,还说别?人有的他也会?为我寻到,不叫我这个阿娘羡慕任何女子。我派人快马加鞭拦住他,说想?让他多陪陪我,他才回来。他不是不愿意,只是我不愿。现?在想?来,也幸好当时拦住了?。不然这次,说不得会?同我一起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