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湿热出租屋
六七月的临南湿热,阮家出事的消息传得很快。
那些人临走前有人跟阮杳打过招呼,说后续有别的情况的话,可能还需要她配合调查。从公司赶来的律师和阮杳匆忙交换过联系方式,要她放心。
只是这可能会牵连别人的话一传出去,从前殷勤捧着阮大小姐的人风头转变得比谁都快,恨不得不和阮家扯上一点关系。
徐柏青影子一下在阮杳面前展开,说服过司机从容处理掉其他杂事然后把阮杳带走,庞大到让人手心出汗。
她都要有种错觉,错觉之前徐柏青任由她使唤,不过只是耐心蛰伏,是在哄她玩儿。
房子也是徐柏青早就找好了的。这段时间正赶上新一届毕业大学生,不少房子就等着在这段时间水涨船高,只靠押金也能赚上一笔。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提前找到的住所,学校发的几次奖学金刚好够他交上房租,一切恰好得让人不敢深想。
阮杳被变故和徐柏青手段推着往前走。阴雨天,狭窄楼道下老人纳凉闲聊,旁边下象棋的人吵嚷着,一楼洗菜做饭的人隔着格子窗户转过脸来,和阮杳对上视线。
干瘦的脸,油烟紧跟着漫出来,阮杳动作一顿,徐柏青的手已经恰好贴在她肩头,不徐不疾把她后退的动作堵回去。
这儿完全是徐柏青掌控的主场,他在漆黑如吃人洞穴的走廊里弯腰笑笑,语气扫过阮杳耳尖。
“反悔了?”
“要去找梁行知,裴泽,或是赵乾把你接走吗?”
平静到悚然的语气,说话时好像啄吻她耳朵。似乎只要阮杳说一个是字,那庞大影子就会暴露狰狞血牙,把她耳朵含进去。
跟徐柏青走真的是个好选择,不是自寻死路吗,但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选择。阮杳把话咽回去,同徐柏青进去。
屋子在四楼,老式的锁,推门进去室内光线昏暗,实木柜子全是厚薄不一的灰尘。阮杳穿着天蓝连衣裙站在其中,如同被徐柏青拎回来打算过家家装扮的洋娃娃,提心吊胆的。
阴雨的潮湿从百叶窗缝隙中散下来,不均匀的撒满这个屋子,连空中的尘埃都照出颗粒。
徐柏青放下行李打开水电,拉开窗帘时阮杳看见他影子往下垂,绕过修长手臂能看见对面阳台长着些厚重青苔,压在人心头沉沉的。
荒唐有种在跟他逃亡私奔,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的错觉。
阮杳下意识拿出手机缓解紧张,里头消息全是没边界感的亲戚问阮志明是不是犯事了,逃亡大小姐的棱角没底气支撑,只能变成绒毛。唯一能庆幸的是母亲早就被送到国外,这些变故没有波及到她分毫。
原本还在因为阮志明这段时间的一意孤行而冷战,现在自己这样庆幸母亲没有受到影响后,她又沉默了些,明白阮志明的意思。
这下变成和瞧不起的徐柏青相依为命了,命运真是和她开了个大玩笑。
以前怎么对徐柏青的阮杳都心虚的没法回想,第一天见面就踩到他身上去,作弄针对把人当替身玩,坏事都干遍了,阮杳不信徐柏青不会趁这段时间报复她。
他们要怎么在这屋子里相处,她眼眶干得发冷,即使在初夏也只有身子靠下来点,腮肉贴在布艺沙发上取暖。又很快被粗糙磨出块红印记,闷闷打了个喷嚏。
徐柏青耐心旁观阮杳的失落。他原本预备将阮杳带到档口那去。那个被阮杳评价落魄肮脏的地方更狭小,唯一的电扇吱呀如老人牙齿,
雨天角落会积水,渗雨,他想象阮杳手足无措站在其中,被她瞧不起的贫穷低贱淋得眼含泪水,再捏着手指舔走那些咸湿眼泪。
他该很乐意看见阮杳狼狈淋湿,但终究没把她推进那些腥味里。没关系,接下来多的是她受挫被回旋镖击中的时候,不着急这一时一刻。
等安顿好所有已经很晚了,徐柏青把唯一张床铺好,浴室热水器打开,喊阮杳:“可以进来洗了。”
磨砂玻璃门晃过他修长身影,在不算大的浴室里两人交错,徐柏青肩头无意撞过阮杳肩膀。他皮肤沾着点热意,阮肩头缩了下,竟然有点微妙留恋那点温度。
大概是四周无法控制的变化让她没有安全感,让她身上发冷无法接受独处,更希望身边随时随地有人在,就算是徐柏青也行。
徐柏青站在玻璃门前看阮杳影子模糊闪过,转身无声将大门反锁,锁舌被套牢发出咔哒一声。
阮杳还不知道,热水澡让她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放松了下,之后再用功率极小的吹风机费力吹干头发。徐柏青给她把房间都打扫过了,刚擦过干的桌面没有一点灰,湿漉漉的。
卧室里灯泡昏暗,阮杳躺到床上去,身体已经很困了,精神却清醒的不得了,看着徐柏青在床边给她收拾行李。
平时使唤就算了,现在这种时候徐柏青还帮她,是在酝酿什么?压力一下好像从阮梁梁家的沉重,变成简单的她和徐柏青之间的事。
摊开的衣服放到衣柜里,房子里家具都是新的,奇怪的是这儿只有一张床。徐柏青说是房东没空多买一张,晚上他会睡沙发,卧室留给阮杳。
从领她回来到打扫屋子,徐柏青简直好心过了头。阮杳直觉他不是那种好心人,他像眉眼疏淡干净,背后起锅剃肉温吞折磨对手的狠角色。
阮杳打起精神监视徐柏青,脾气都压缩成谨慎,等着他报复的后招。只是昏暗室内,楼上床扉声旖旎而清晰落下来,阮杳迷茫下,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后连呼吸都艰难屏住。
这里的隔音效果未免也太差了,徐柏青租的什么房子?
阮杳不自在的看向徐柏青,对方好像完全没发现那是什么动静,专注着把她衣服都挂起来放到衣柜里。
注意到阮杳视线,徐柏青停下动作垂眸,喉结好似滚动了下,这么直勾勾望来。
灯泡散着零星的光,涂抹徐柏青半张脸,显得鬼气森森。
阮杳其实没真的把徐柏青当梁行知看过,这两个人是截然不同的气质,梁行知成熟稳重,徐柏青则更像夜晚伺机而动的竹叶青。
半张脸阴暗,半张脸斯文漂亮没有攻击性,散开领口下的锁骨一览无余。
阮杳甚至能浮想到那天不小心撞见的腰腹,在他发烧喘气时人鱼线会难忍的紧绷起来,阮杳在这种情景下更不自在移开视线。
“怎么了?”徐柏青问她。
阮杳只好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到,竭力用自己声音盖过那古怪起伏的动静,假意听不到撞在耳边的木头声。
她身子蜷起来些,脸埋在枕头里含糊问徐柏青:“梁家不把你接回去?”
徐柏青:“我只是个私生子。你当初不也警告过我不要进阮家吗。”
旁敲侧击她干过的事吗,阮杳闷闷哦了声,没话说了。
阴雨天更容易滋生荒唐气氛,阮杳坐立不安,房间里又安静得没有能掩盖掉那奇怪动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