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就不怕勤勉办事后还落得个不好的名声?这官场之中做人往往比处事更为重要。革新受阻,陛下需要稳固根基开口要安宁,崔大人就该知晓是账本重要还是不让此事声张重要。”

“你我今日在此见面,未必真靠得就是独一无二的本事,无非也陛下的看重而已。”

“静观寺求签向来灵验,刚过易折,崔大人该小心哪日反噬了自己。”

崔时聿像觉得可笑,站在原地没动。

直到人三三两两走远,崔时聿才撩起眼皮看屋檐下没走的住持拨动念珠念经。

他笑:“既然杜大人也说静观寺灵,那这签我是不得不求一个了。”

住持缓缓睁开眼,问:“阿弥陀佛,大人为谁,为何而求?”

“若是为己,贫僧此处恐怕没有合适大人之物。”

“若是为他,贫僧观大人冷心冷情之貌,便是造化了。

自黄昏起崔家人便热闹聚在一块,崔家大爷膝下有三个孩子,长子崔承望为这一辈的长兄,两个孩子正满三岁,正是撒欢跑的时候。

饮酒做对子的二房二爷生有一儿一女,崔彦怀前段时间才成过婚,妻子就是同阮杳一块看账本的陈姐姐。一家都是书香文人,饮酒也不过玩起行酒令,拍手念诗。

崔家三房膝下就是崔泽言和崔时聿,崔泽言撵那两个稚子玩,崔时聿似乎被新帝传唤还未归,老夫人一点点看着这满屋子的人,倦怠闭上眼。

阮杳见状自告奋勇扶老夫人回屋休息,也好顺道回到自己院中。

院子里虽然寂静,但也比强融不进的热闹好。况且往年做那些事的都是她母亲,阮杳见多了也只会感伤,不如回来同玉珠两人火炉观雪,坐在一起烤橘子。

新剪的窗花可掬,玉珠给阮杳说着这些天她在丫鬟们口中听到的闲话,转而又问要不要给崔时聿送些东西,阮杳摇头。昨日她可连崔时聿面都没见着,还被请回去了。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她也不会被拒绝了还眼巴巴往上送,不如趁这个空闲看看京中的其他人。

“小姐说得在理,今日过年,崔公子想必也多得是好礼要收。”

玉珠随口道:“换做从前,小姐可在院里跟夫人看傩戏猜谜,等明早从枕头底下摸出包铜钱,以得一整年的好运了。”

而今却是什么都没有了,别说是小姐,这样的落差连玉珠都有些受不了。

窗外确实也空荡荡,院子角落除却她们主仆二人外再没别的声音。玉珠觉着自己失言要改口,却听得门被敲响,阮杳同她对视眼,都想不到这个时辰谁会来。

那门口的丫鬟面生,手中托盘上是几身新衣服和胭脂水粉,往下是身极其漂亮的皮毛斗篷,兜帽的毛软而细密,光看着都能看出其价值不菲,做工精细。

谁夜里会送这种东西来?

阮杳摸一把,甚至在斗篷下摸出个长辈才会给小辈准备的红封,里面沉甸甸的,不知都装了些什么。

她脸在烛火中融融,困惑问:“各院发的新面料,还有夫人送来的衣服我都已经收过了,怎么还有这般贵重的皮毛,是不是送错了?”

那丫鬟却摇头,眼神规矩,只把托盘举起些:“新春嘉平,还望姑娘收下。”

阮杳只得要玉珠收了,抓把银子塞到小丫鬟手里。

身影在灯火下晃过一瞬,回到黑暗中。玉珠瞧着阮杳打开红封,里面讨巧的用红绳穿着把压祟铜钱,还有个样貌精致的平安符。

阮杳愣住,玉珠看了却经不住笑起来:“坏了坏了,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方才不该说崔夫人的不是。

这般贴心准备的东西,真如夫人从前那般,只当我们小姐还是个该用压岁钱哄哄的小孩。”

阮杳摩挲那平安符,嗅到几分佛香,人更迟疑。这个东西当真是崔夫人准备的?

那为何不在之前一同给她?

第17章 要她收敛心思别打算盘

一夜守岁要到天明,崔承望看崔泽言逗弄他两个孩子,笑道:“你倒同他们这些小的合得来。”

崔泽言嘻嘻哈哈的,捏捏小孩脸:“大哥的孩子,当然是同我亲近的。”

“不过大哥,我前几日看见秦家的人来同我打招呼,问你近来可好,我记得咱们家和秦家也没有交情啊。”

崔承望脸色变了变,含糊道:“过年为了和气,不大多要说两句好听话,不必如何理会。”

崔泽言是个好糊弄的,半点没想太多,嗯嗯两声也就过去了。

只是没想到一转头崔时聿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刚洗去一身的血气立在门口。

秦家名声可算不上好,全靠在卫侯府做姨娘的女儿一把撑起来,近日又同何太尉的案子有所牵扯,被崔时聿听到只怕没好处。

但崔时聿并未说什么,只在角落坐下,不打扰这一屋子的喜气。

崔承望松口气,又为自己松口气这行径恼火。两小孩笑闹着往前跑,不小心撞撒崔时聿手中酒盏,崔时聿抬去一眼,生生把两小孩吓得顿住,连乳母都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过来。

崔承望见到这一幕脸色不大好看,让丫鬟拿着红线压岁钱过来把两小孩牵走。

得到彩头的小孩一下忘了惧怕,欢天喜地数着得到的压岁钱,两个脑袋互相挤着就走远了。

崔时聿没说什么,指腹把虎口酒渍抹去,掀了掀眼帘问魏符:“送去了?”

魏符颔首,又不明白公子明知阮杳会以为那是崔夫人送的,为何不留名告知。

崔时聿指头压在薄唇间尝过酒渍,并不解释什么。他同阮杳没什么好告知,她收敛些别再打心思算盘就够了。

那边酒过三巡,崔时聿对崔承望低语:“秦家卷进何太尉名单中是板上钉钉的事,还请大哥帮我看着,若下次再有秦家的人找崔泽言,拦下一二。”

他没有明说,崔承望也知晓这话是对着他说的。脸上不禁火辣辣,又忍不住问:“可是确凿了的?那卫侯府难道不保秦家?”

他怕崔时聿发现什么,欲盖弥彰着:“我也是多嘴问句,我们家和秦家向来没有来往的。”

崔时聿揉揉眉心不语,始终游离在崔家的热闹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