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拜高堂”,对着牌位深深一拜,玉荣心里默念:愿先辈庇佑,往后与他相守和睦。

“夫妻对拜”,她微微抬头,隔着红盖头,望见萧远山弯腰的身影,红袍与红盖头交叠,像两团融在一起的火。

礼成后,玉荣被送入洞房,萧远山则留在前院应酬宾客。房里早按规矩摆好了子孙饽饽和长寿面,喜娘笑着喂她吃了一口,问“生不生”,玉荣红着脸应了声“生”,惹得满房丫鬟都笑了。

正坐着,王府管家匆匆进来回话:“王妃,宫里来人了,陛下和皇后娘娘赏了贺礼!”

只见内侍捧着几个锦盒进来,一一打开:有皇后亲手绣的百子图屏风,寓意子孙绵延。有陛下赐的和田玉如意,盼着夫妻和睦,还有一对赤金麒麟锁,说是给未来的小世子备着的。

“陛下说,范姑娘与七王爷皆是有功之人,这桩婚事是天作之合,望二位同心同德,不负百姓,不负彼此。”内侍宣读完口谕,又笑着道,“皇后娘娘还说,等王妃回门后,邀您进宫说话呢。”

玉荣让人谢了恩,送内侍出去,看着满桌的赏赐,心里暖融融的。窗外传来宾客的欢笑声,夹杂着萧远山温和的应答声。

宾客散尽时,夜色已深。萧远山推开洞房的门,酒气混着笑意扑面而来,他挥退了屋里的丫鬟,转身关上了门。

红烛摇曳,映得满室暖红。玉荣坐在床沿,红盖头还没掀,只听见他走近的脚步声,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

“等久了吧?”萧远山的声音带着点酒后的微哑,他拿起桌上的秤杆,轻轻挑开红盖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笑了。玉荣望着他红袍衬得他眉眼越发俊朗,平日里的沉稳褪去些,多了几分柔和;萧远山也望着她,嫁衣红得晃眼,她鬓边那支戈壁石兰草簪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比满头发翠更让他心动。

“没等多久。”玉荣轻声说,指尖不自觉绞着嫁衣的衣角。

萧远山挨着她坐下,抬手替她摘下头上繁重的珠钗,动作笨拙却轻柔:“今日累坏了吧?拜堂、应酬,规矩多,我看你在席间都没怎么吃。”

“还好。”玉荣摇摇头,想起白日里的热闹,嘴角弯起,“王夫人说,这都是该走的规矩,走全了才吉利。”

“嗯,吉利。”萧远山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还有些凉,他便用掌心焐着,“但在我这儿,不用守那么多规矩。你累了就歇着,饿了就让厨房做吃的,想回范府了,我就陪你回去。”

玉荣抬头看他,烛火在他眼底跳动,映得那份认真格外清晰。她忽然想起在边疆的日子他替她挡过风沙,在她熬药时默默添过炭火,在宫宴上替她说话…

“我不饿。”她反握住他的手,声音轻轻的,“就是觉得……像做梦。”

“不是梦。”萧远山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气息温热,“从在灯会上见你第一眼,到边疆风沙里你背着药箱的样子,再到今日……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红烛“噼啪”爆了个灯花,映得两人的脸颊都红了。玉荣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眼,忽然笑了,像想起什么似的:“说起来,你那支簪子,手艺确实不怎么样,边缘都没磨平呢。”

萧远山也笑了,捏了捏她的脸颊:“那往后,我天天磨,磨到你满意为止。”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地上,与烛火的光交织在一起。没有了宾客的喧闹,没有了规矩的束缚,屋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红烛一直燃到天明,像在悄悄见证着,这一对有情人的缘分,终于在这满室红暖里,落了安稳的脚。

第85章 八十大寿(完结)

七年后的暮春,安济坊的向日葵长得比人还高,金灿灿的花盘朝着太阳,把半个院子都染成了暖黄色。

玉荣正坐在廊下,看着几个妇人将新收的棉花弹成棉絮,指尖还沾着点药粉刚给一个孩子处理完擦伤。她如今鬓边多了几缕碎发,眉眼间褪去了当年的青涩,添了几分温和的从容,唯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像盛着光。

“娘,张婶说这筐核桃是北地来的商贩送的,让您尝尝。”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小姑娘捧着个竹筐跑过来,辫子上的红绳随着动作晃悠,正是萧明玥。她今年七岁,眉眼像萧远山,性子却随玉荣,一得空就往安济坊跑,帮着给孩子们分点心,或是跟着玉菱学认草药。

玉荣接过核桃,捏了个递到女儿手里:“慢点跑,别摔着。”

明玥刚剥开核桃,就听见院外传来清脆的笑声,跟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冲了进来,身后跟着秦昭。“明玥!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男孩举着个木雕的小风车,正是秦昭与林文远的儿子,小名虎子。

秦昭如今褪去了当年的英气,多了几分柔和,却依旧爽利,拍了拍明玥的头:“你爹呢?方才路过王府,管家说你们在这儿。”

“父王去兵部了,说下午来接我们。”明玥拉着虎子往院里跑,“我带你去看新出生的小羊,是李大叔家的母羊生的,毛软软的!”

两个孩子的笑声洒满了院子,秦昭在玉荣身边坐下,看着她们的背影,笑着摇头:“这俩孩子,天天凑在一起,比亲兄妹还亲。”她拿起个核桃,“北地商贩送的?我前几日也收到了,说是今年豆子收得好,特意挑了些饱满的送来,还附了封信,说多亏当年安济坊教他磨豆腐的手艺。”

玉荣点头,眼里满是欣慰:“前几日边疆也送了消息来,说是新垦的那片沙地,麦子收了足有往年的三倍,远山回来念叨了好几日,说比他在朝堂上受赏还高兴。”

正说着,院外有人进来,是安济坊最早收留的老周头,手里捧着个布包:“范姑娘,哦不,王妃娘娘,这是俺家小子在南边做生意带回来的茶叶,您尝尝。当年若不是您让他跟着木匠学手艺,哪有他今日……”

玉荣接过布包,茶香清冽:“周叔您太客气了,都是他自己肯吃苦。”

老周头搓着手笑,又被孩子们拉去看小羊,院子里更热闹了。秦昭望着这光景,忽然道:“你还记得当年咱们在边疆,想着开救济坊时的样子吗?那时候只盼着能让几个人有口饭吃,没想到……”

“没想到会有今天。”玉荣接过话,望着满院的向日葵,又看向追逐嬉闹的孩子,“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不过是你帮我一把,我扶你一下,日子就慢慢好起来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花叶洒下来,落在玉荣和秦昭身上,暖融融的。远处传来萧远山的声音,他竟提前回来了,正笑着唤明玥的名字。玉荣抬头望去,丈夫的身影穿过向日葵花田,朝着她们走来,身后跟着捧着点心匣子的管家,想必又是哪家商贩送来的心意。

范府今日格外热闹,朱漆大门上挂着鎏金寿字,院里的石榴树新结了青果,廊下挂满了各府送来的贺寿牌匾,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寿桃香气。

玉荣刚下马车,就被守在门口的祖母一把拉了过去。“我的荣儿,可算来了!”祖母攥着她的手,目光在她和萧远山身后的明玥身上打转,“明玥又长高了,快让太祖母瞧瞧,这小模样,随你娘!”

明玥脆生生地喊了声“太祖母”,从萧远山手里挣开,扑进祖母怀里,小大人似的递上礼盒:“这是父王给太祖父挑的寿山石,说能刻印章呢!”

“哎哟,我们明玥真乖。”祖母笑得合不拢嘴,又拍了拍萧远山的胳膊,“远山也进来吧,你祖父在后头跟你岳父下棋呢,正念叨你。”

萧远山笑着应下,自然地接过玉荣手里的披风,低声道:“我先去给祖父和岳父请安,你带着明玥去找母亲她们。”

玉荣点点头,转身就往内院跑,活脱脱还是当年没出嫁的模样。沈兰芝正指挥丫鬟摆寿桃,见她进来,嗔道:“都当娘的人了,还跑得这么急。”嘴上说着,却拉她到身边,替她理了理鬓发,“路上累了吧?厨房给你留了莲子羹,让丫鬟去热。”

“不累!”玉荣往母亲肩上靠了靠,像小时候那样蹭了蹭,“娘,祖父今天精神好不好?我带了新收的枸杞,给祖父泡茶喝,养肝。”

“就你细心。”沈兰芝笑着点她的额头,“你祖父一早就在念叨你,说你嫁了人也不忘家,比你几个姐姐强。”

正说着,玉苒、玉芍、玉菱也都带着夫君孩子过来了。玉苒的儿子已经上了学堂,被众人围着,小大人似的给太祖父贺寿;玉芍的儿子追着明玥要糖吃;玉菱的双胞胎女儿刚会走路,摇摇晃晃地扑向玉荣,嘴里喊着“五姨”。

祖父范敬之被众人簇拥着坐在正厅主位,萧远山和几个姐夫陪在一旁,听他讲年轻时的趣事。见玉荣进来,祖父眼睛一亮:“荣儿来了?快过来,让祖父看看。”

玉荣走过去,半蹲在祖父膝前,拉着他的手晃了晃:“祖父,生辰喜乐!您看您,一点都不像八十岁,比去年还硬朗呢!”

“就你嘴甜。”祖父笑得胡须都翘起来了,“刚才七王爷还跟我说,你把安济坊管得比王府还像样,祖父没白疼你。”

萧远山在一旁接话:“祖父说笑了,玉荣心细,府里的事她都记挂着,连我书房的书信,都是她亲自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