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咱们自己心里清楚啊。”沈兰芝指尖发凉,“她若真是玉茉,怎么会成了西域公主?这些年到底在哪儿?若不是……天底下哪有这般巧合的事?”她望着烛火,忽然打了个寒噤,“静心观那场火,咱们虽没见着尸首,可也断了念想,如今这模样冒出来,我总觉得……”
“别自己吓自己。”范光打断她,语气却也添了几分凝重,“不管是与不是,她如今是西域使团的人,进了宫,就与咱们范家没干系了。”他走到妻子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沈兰芝点了点头,“当年还是不够心狠,留下了这等事....”
“过去的事了。”范光叹了口气,“如今荣儿的婚事定了,是天大的喜事,别让这事扰了心神。孩子们的路,各有各的走法,咱们做父母的,护好眼前人就够了。”
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沉默里藏着说不出的怅然。
第73章 争宠
沈兰芝坐在妆镜前,对着铜镜里自己鬓角的白发发怔,见玉菱进来,忙示意她关上门。
“昨日宫宴上的事,你父亲和我一夜都没睡好。”沈兰芝接过茶,却没喝,只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声音压得低低的,“那西域来的阿米娜公主,你父亲说……瞧着竟有几分像玉茉。”
玉菱端碗的手猛地一顿,药汁差点洒出来:“母亲说什么?像四妹妹?”
“你父亲也说不敢确定,可那眉眼轮廓,尤其是那颗淡痣,实在太像了。”沈兰芝叹了口气,指尖在膝上轻轻摩挲,“当年那场火,到底没见着真凭实据,如今她顶着个西域公主的身份进宫,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玉菱放下药碗,眉头紧锁:“可四妹妹当年……”
“过去的事暂且不论。”沈兰芝打断她,语气凝重起来,“关键是这西域使团行事诡异,先是强攀七王爷,被拒后又让公主入宫,难保没别的图谋。老话讲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咱们不得不防。”
她看着玉菱,眼神恳切:“景然是太医院院判,常在御前当差。你回去跟他透个底,让他多留个心眼尤其是那位阿米娜公主,若她有机会靠近陛下,或是献上什么异域的吃食、物件,让景然借着查验药性的由头,悄悄把把关。”
玉菱点了点头,心里沉甸甸的:“母亲放心,我这就跟景然说。只是……他若问起缘由……”
“不必细说,就说范家担心外邦异动,让他多护着陛下圣体便是。”沈兰芝叮嘱道,“别提玉茉,也别提那像的事,免得节外生枝。咱们只求稳妥,护好陛下,也护好自己。”
玉菱应下,转身离去时,脚步格外沉重。
玉菱回到家时,温景然刚从太医院回来,正坐在灯下整理医案。她走上前,把沈兰芝的担忧细细说了一遍,末了道:“那阿米娜公主不仅眉眼像四妹妹,听说还口不能言,父亲母亲实在放心不下。你在御前当值,多留意些总是好的。”
温景然放下笔,眉头微蹙:“口不能言?还长得像玉茉?”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陛下的饮食汤药,我会亲自盯着;那位娜美人若有机会近御前,我也会借着请脉、查验药材的由头多留意。你们放心,圣体安危,我绝不会掉以轻心。”
玉菱见他应下,心里安定了些,又叮嘱道:“别太刻意,免得引人怀疑。”
温景然握住她的手,温声道:“我省得。”
日子一天天过去,宫里倒也平静。温景然每日进宫当值,偶尔回府提及那位娜美人,只说她性子安静,不常出自己的宫殿,倒也没什么异动。玉菱和沈兰芝渐渐放下心来,只盼着这桩心事能慢慢淡去。
谁知不过三个月,宫里就传出消息娜美人竟得了陛下的格外恩宠,太医院诊脉时,竟查出她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温景然跪在地上,指尖搭在陛下腕间,凝神诊脉片刻,才收回手,恭声道:“陛下脉相沉稳有力,气血充盈,只是……”
他抬眼看向御案旁那盆开得正盛的西域雪莲,话锋微顿:“殿内这些异域花草器物,虽新奇,却多带燥性,久居其间,恐耗损龙体。臣斗胆,请陛下移至别处摆放。”
陛下放下朱笔,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满宫里的人都知道朕近来常去娜美人宫中,捧着她送来的这些东西当宝贝,旁人躲都来不及,你倒敢说这话。”
温景然垂首叩首:“臣是医者,更是臣子。只知医者当护圣体安康,臣子当尽忠直谏,不敢因旁的事揣度圣意。”
陛下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笑了,挥手道:“起来吧。你说得对,是该挪走了。”待温景然起身,他才淡淡道,“退下吧。”
温景然躬身告退,刚走出御书房,就见内侍正捧着一盆西域香料往娜美人宫中送。他眸色沉了沉,转身往太医院去方才诊脉时,他分明察觉到陛下脉象里藏着一丝刻意压制的警惕,哪里是真的沉溺?
而御书房内,陛下看着温景然离去的背影,指尖轻轻敲击着案面。旁边的总管太监低声道:“陛下,娜美人那边又派人来问,说想亲自送些新制的酥酪来。”
“让她送来。”陛下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既然她想演,朕便陪她演到底。怀了龙胎?呵,这出戏,倒是比西域的舞姬跳得有趣。”
他早就看穿了阿米娜眼底的算计,所谓的宠爱,不过是故意放出的饵。那些异域器物里藏的猫腻,她偷偷散播的怀孕消息,他都看在眼里。让温景然点破器物有损,不过是想让对方以为自己仍在局中罢了。
“传令下去,”陛下声音转沉,“接着宠,但盯紧了她宫里的动静,尤其是她与西域使团的往来。朕倒要看看,这枚棋子,想替谁搅动风云。”
总管太监躬身应下,悄声退了出去。御书房内重归寂静,只有那盆西域雪莲在角落里,开得妖冶又诡异,像极了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
储秀宫的鎏金铜炉里燃着异域的安息香,阿米娜正斜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半边脸颊还带着淡淡的红痕,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方才在坤宁宫,她故意捧着皇后赏赐的玉如意说“这物件虽好,却不如陛下昨夜赏我的夜明珠亮堂”,话里话外透着恃宠而骄的意思。皇后身边的李嬷嬷是出了名的烈性子,当即就按捺不住,扬手给了她一巴掌,斥她“忘了本分”。
她本想撒泼闹一场,没承想消息传到御前,陛下竟只派了总管太监来传话,说“皇后执掌凤印不易,娜美人既怀了龙胎,就该在宫里安心静养,少去坤宁宫扰了皇后清净”。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根本没训斥皇后这让阿米娜心里憋着一股火,却也更笃定了要把戏做足。
“主子,太医院的刘太医来了。”侍女轻声禀报。
阿米娜却别过脸,捂着小腹轻轻蹙眉,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声,指尖在榻上写了个“范”字。
侍女愣了愣:“您是说……女医坊的范玉菱?可她是外臣之妻,按规矩,宫里的事不该惊动她……”
“呜呜……”阿米娜加重了力道,眉头皱得更紧,像是腹痛难忍,眼神却带着执拗,直勾勾盯着侍女。
总管太监很快把消息传回御前,陛下听了,指尖在御案上敲了敲,淡淡道:“既然她指名要范玉菱,便让温院判传话,叫范氏进宫一趟吧。”
一旁的太监总管有些迟疑:“陛下,这不合规矩……”
“无妨。”陛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她想折腾,便让她折腾。传朕的话,让范氏仔细给娜美人瞧瞧,务必保龙胎安稳。”
旨意传到女医坊时,玉菱正在整理药材。温景然刚从宫里回来,脸色有些凝重:“陛下让你进宫,给娜美人诊脉。她今日在皇后宫里受了气,说自己龙胎不稳,指名要你去。”
玉菱心头一沉:“她为何偏要找我?”
“陛下似是有意纵容。”温景然握住她的手,“你去了小心些,只做你该做的,别的什么都别问,更别卷入是非。”
玉菱点了点头,提着药箱出门时,只觉得这宫墙之内,风似乎比往常更冷了些。
第74章 假孕
玉菱提着药箱踏入储秀宫时,暖阁里的西域香料正浓得呛人。她依着宫规,敛衽屈膝,对着榻上半倚的阿米娜行了礼:“臣妇范氏,奉陛下之命前来为美人诊脉。”
榻上的人却没应声,只慢悠悠地抬眼,指尖拈着枚赤金嵌宝石的簪子,轻轻拨弄着鬓边碎发。半晌,才让侍女端过一张矮凳,放在离榻足有三尺远的地方,侍女代为传话:“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