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一回,其实是何蓉走近阉党千载难逢的机会。

何蓉将?廖无春请进正堂,点上灯火,先拿了茶盏,后坐在他身侧问:“廖提督,我知?道此行?有些冒昧,但事出紧急,说事之前,我想问一下提督,江大?人去哪了?我去送信给他,他不在,斜对过的将?军府也没人。”

“前些天?皇帝派我送诏书,你不知?道?”

廖无春睁大?了眼睛:“刑部的江大?人到保定?府巡抚去了,镇国大?将?军自然也跟着去。”

“我跟江大?人之间的事,说来话长,但也没那么多时间细说了。”

何蓉言简意赅:“廖提督,周竹深与保定?府来往密切,我多次见?您与江大?人走得近,是不是要派些人手过去?以防江尚书如上次在文华殿一般,遭了不测。”

廖无春齿间“嘶”一声,眼神立刻就不对了:“你说,周竹深跟保定?府有来往?”

“是,这件事我没有用寻常手段得知?,多有些见?不得人。”

何蓉有些羞愧,片刻之间,他又认真起来:“但这消息是真的,他隔三?岔五就去一趟保定?府,最?近是一次江大?人走前,他才刚回来。”

“知?道了,你也要多加留意,自保为?主。”

廖无春起身:“我会派两个?人在你府上四周走动,是暗卫,能护你周全?,你也不会撞见?他们的。”

何蓉千恩万谢:“多谢廖提督,多谢。”

“吉祥,”廖无春还在何府正堂内,招呼身边身穿黑衣的瘦高宦官,“待我回紫禁城,你趁夜色到私刑房去,挑十个?精干,差他们去京官驿所,就是保定?府内的京府。”

吉祥点头:“是。”

事情商量完了,廖无春正要走,大?门?突然“梆梆”几声响,敲门?的人十分用力,在正堂都能听?见?,管家看了何蓉一眼,匆忙去应门?。

“事情不好。”

何蓉大?骇,面色急转直下,推着廖无春:“提督,我府上有一条暗道,你快走!”

第50章 第五十回 美人半夜被胃痉挛惊醒

事起突然, 廖无?春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这么晚了,定是周竹深到我府上来。”

何蓉不忘熄灭烛火,拉着廖无?春从正堂的后门出去, 吩咐早就在花园等候的仆役:“快, 带着廖提督出去, 走暗道?!”

仆役样貌憨厚,立刻答应:“是, 老爷放心。”

“等一下,”廖无?春急忙问,“那你装病的事岂不要败露?”

“没时间想那么多了。”

何蓉早领教过周竹深手段的狠毒, 自?知事情败露,命肯定保不住了,索性?说:“廖提督快走,万不要让周竹深盯上,保全?提督就是保全?江大人, 我这条命能?不能?留住,也没那么重要了。”

独子已死?,何蓉早就没什么念想了, 他头七那日, 何蓉自?觉再?也恨不起来了, 满腹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戚, 如今死?心塌地贴靠江翎瑜, 就是为了将?周竹深拉下水,报仇雪恨。

子嗣摧损,是他自?己的罪过,安安静静地死?,安安静静地消亡, 何蓉怪不得谁,但周竹深不惜用这命案为饵,引三法?司入局,闹得满城风雨,连儿子最后的颜面都不肯留,才是压倒何蓉的最后一根稻草。

看着廖无?春转身,何蓉以为他要走了,下定决心赌一把门外的人是不是周竹深,赢了就活,输了就死?,不想那廖无?春再?次回头:“你们管家可会应变?”

何蓉心里有些烦躁,可人实?在温和,还是耐着性?子答:“会,机灵得很。”

廖无?春点头:“好,我再?救你一次。”

话音刚落,他就随着仆役跑出去了,何蓉怔了怔,立即回过神来,去换衣裳,正堂后花园离着卧房不远了,赶回去来得及。

廖无?春顺着何府书房里的暗道?出去,将?要回去的仆役拦住:“你别走,我交代些事给?你。”

何蓉这人在朝廷里政绩一般,人脉也不甚有能?耐。他的仕途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科举,做官,读书的时候没成状元,做官之后也不出彩,更没有尊贵的家室,朝野内外籍籍无?名,尘埃至死?是尘埃,但他招募的这些管家仆役倒是很聪明,还忠心耿耿,总能?帮他化险为夷,仆役点头:“提督大人,您说。”

廖无?春四下看看,确定无?人在侧,小声嘱咐:“你就在此等候,我会派一个懂医的人过来,避免此事弄巧成拙,你要记下接头暗语。”

仆役言听?计从:“您讲,我记着。”

廖无?春说:“你的暗语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见仆役点头,廖无?春成心试他:“那来人要接什么样的话?”

仆役想都没想:“‘船迟又?遇打头风’。”

“你这孩子,”廖无?春乐了,“不可按常理对答,他的暗语是‘为有暗香来’,记好,咱家先走了,那人一会就到。”

走之前,廖无?春又?凑近仆役的耳侧,与他说了什么,还塞在他手里一个小布包。

廖无?春此时没车没马没轿子,为保险起见,轿子停在稍远的地方,须得走会子,他刚离何府远些,身边就围拢一圈黑衣人,上前抱拳:“主子。”

“找个懂医的过来。”

廖无?春冷声开口:“我有话交代。”

何府外,仆役正等着,他面无?表情,这道?墙离着荒地有些近,夜里难免有乌鸦黄鼠狼哀嚎,白天都人迹罕至,夜深四下更是昏黑,天幕连星子都没有,他手提一个烛火朦胧的灯笼,倚着墙等人,嚎叫入耳,他面不改色。

这样的氛围下,仆役都不害怕,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那布包不知何时被他拆开了,一团不算好的料子皱皱巴巴地铺在地上。

又?过了一小会,一个身子稍壮硕的人上前,仆役嗓音低沉,一个字一个字从喉间往外崩:“‘屋漏偏逢连夜雨’。”

那人蒙着黑面罩,吐字有些不清晰,许是畏惧这阴森的氛围,发声有些颤抖:“‘为有暗香来’。”

仆役的身子也壮硕,两个人一边高,仆役将?灯提起来,照亮两张脸,对上他仓皇的视线,冲着他缓缓咧开嘴,笑?了。

那黑衣人本就吓得手抖,见仆役笑?得这样凄惨怪异,以为是见了鬼,险些失声叫出来,正要回身飞奔逃离,灯笼落地,轻微地“唰”一声,鲜血大股溅在土上,滚成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