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皇帝答应得爽快,“此事全权交予你经办,只消告诉朕结果如何,至于期间你去调遣谁到哪里驻守,保护着谁,抑或是与谁走动联络,这些事都不必与朕禀明,只管去做就是,这是朕交予你的权力。”
最后,皇帝嘱咐廖无春:“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还有,朕已经派钦天监拟定江爱卿和朕侄儿?的订婚大?宴的日子,其后就是朕兄长的加封大?典,这两件大?事,再也不可像讲经那?时一样出岔子,险些害了江爱卿的性命,现在他?是朕的侄媳妇,万不可怠慢。”
廖无春见事商量妥当,把元鸣留在皇帝身边,自己则去着手操办了,从御花园出来,骑马直奔江翎瑜府上而去,把这事告诉江翎瑜和唐煦遥。
虽说皇帝留下话了,此内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廖无春却与皇帝思虑相左。
廖无春认为,凡事必须告诉江翎瑜和唐煦遥,一来他?们两个可是廖无春的恩人,应允他?与骆青山谈情说爱,虽说他?们也是断袖相爱,可实际上差别极大?:江翎瑜和唐煦遥是皇帝的指婚,天下人非议也只敢避开锋芒,窃窃私语,世间何人不议政事?只要不乱朝纲就好,小声议论,不足为惧。而东厂提督和副将,才是一等一的为世间所不容,皇帝不允许内臣与掌兵之人私通,主?帅也不允许麾下将士传出许多非议,惑乱军心,要是皇帝问责,最先治唐煦遥的罪,轻了也是责他?管束不周,重?了就是革职,永不录用,江翎瑜作为他?的未婚之妻,必然?连坐。
冒着这样大?的风险,江翎瑜和唐煦遥都愿意成全廖无春和骆青山,廖无春有何不为二人赴汤蹈火的?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廖无春也心甘情愿,更不要说是事关他?二人性命的,他?们最该知情。
此时,唐煦遥正端着加了血燕的粥汤,要给江翎瑜喂一些,江翎瑜腹中不适,胃直皱缩着,堵得难受,喉管里也酸涩,本不想吃,又不忍心见唐煦遥可怜兮兮地央求自己,就听他?的话,勉强吃了几口,才咽下去不久,胃里就翻江倒海起来,江翎瑜抚着上腹,依偎在唐煦遥怀里,他?还想再喂,江翎瑜说什么也不吃了,轻喘着说:“不成,夫君,我咽不下。”
“怎么了,夫人,胃又疼了?”
唐煦遥急忙放下碗,搂着美人的肩,给他?轻轻按摩着上腹,摸着他?冷硬的胃,想揉又不敢,很是担心他?,道:“你这肠胃抽搐的毛病又犯了,是不是因为我喂你吃下去的那?几口血燕粥?抱歉夫人,怪我照顾不好你,夫人,想吐就吐吧,我倒怕你强忍着更难受。”
美人攥攥唐煦遥的手,安抚他?说:“不怪你,夫君照顾我已然尽了心力,万不要自责了。”
美人话毕,再也说不出什么了,他?胃里实在翻涌得厉害,心口和腹间又疼又闷,屋里头又没有别人伺候,他?快要忍不住呕吐,却爱干净得很,不想吐在地上,就紧捂着唇,想下床去吐在盆子里,唐煦遥见他?异状,心知他?这爱干净又要强的性子,他?喜欢什么都体体面面的,可病中的事,实在想不了那?么周全了,他?多忍一分,就多受许多的罪,就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哄着他?:“夫人吐地上吧,没事的,一会夫君收拾就是,夫人乖。”
美人强忍呕吐的欲望,摇摇头,颤声道:“不成,脏。”
“不脏,我夫人怎么会脏呢,”唐煦遥见他?强撑着的样子,心疼得快掉眼泪了,愈发柔声安抚他?,“吐地上就成,夫人乖,没事的,我夫人不脏。”
美人终于无法忍受胃里剧烈的翻涌,吐了一地混着血的粥汤,腹中拧绞几下,把咽下去的东西吐了干净,肚子空了,他?喉管里还是酸涩不断,又呕出许多清水来,胃每皱缩一下,美人的腔子里就灼痛一阵,眼睛都红了,满是细细的血丝,头晕起?来,虚软的身子摇摇欲坠,几乎要摔下床去。
唐煦遥见势不好,忙把美人抱起?来,劝着:“好了好了,咱不吐了,已经吐干净了,乖,夫君抱着缓缓。”
美人呕意?难止,窝在唐煦遥怀里抱着肚子喊疼,唐煦遥又是帮他?揉心口,又是揉胃,还喂了他?些清水,漱了口,美人才堪堪安稳下来,他?累坏了,连大?口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唐煦遥挂心着江翎瑜,自然?腾不出时间来收拾地上的秽物,就差人喊了唐礼来,那?时唐礼正在郡王屋里,与郡王说一说近些日子江府内大?致的花销,说是大?致,其实细致至极,唐礼做什么都是一板一眼的,非常认真?。
既然?是在郡王屋里,那?唐礼知悉事情原委,郡王和王妃也就知道了,一听说江翎瑜呕吐得厉害,都吐血了,又心疼又着急,都等不及唐礼把地上收拾一下,急急忙忙地小跑过去看江翎瑜。
王妃跑在前头,猛一推门,屋里很有些酸涩味,血腥味夹杂其中,江翎瑜眼泪汪汪地偎在唐煦遥怀里,身子软得都要散了似的,唐煦遥正埋头伺候着江翎瑜,一边为他?暖着胃,还揉着后背,希望他?能舒服些,无暇顾盼,听门响还以为是唐礼来了,就没在意?,江翎瑜抬眸,视线碰上王妃焦急的目光,哑着嗓子唤她?:“母亲,莫过来,地上,霖儿?吐脏了。”
第302章 第三百零二回 小道长教傻狗怎么给美人……
“不脏不脏, 我们的小霖儿怎么会脏,母亲这就过来。”郡王妃急匆匆地?进来,小跑着绕过地?上的污秽, 坐在床边, 给江翎瑜揉着心口?, 郡王进来,询问唐煦遥这是怎么回事, 唐煦遥凡有见着江翎瑜身子不适时,就说是怪自己,郡王还未表示, 江翎瑜极力从唐煦遥怀里挣扎起来。
“不怪简宁,他日夜都念着我,觉也?睡不好,”江翎瑜给唐煦遥求情,“父亲, 您别怪简宁,只怪霖儿这身子实在不争气。”
江翎瑜是怕王爷罚唐煦遥,自那事之后?, 虽然唐煦遥的腿已然痊愈, 能跑能跳, 没?有半点不适的样子, 可江翎瑜见他还是难过, 时常盯着他的腿发呆,眼前总是浮现他笨拙地?学着走路,每走一步,都疼得他额头沁满了汗,浮现他怀抱小老虎眼巴巴等着江翎瑜从紫禁城回来的模样, 自然,也?忘不了他发现自己无法起身也?走不得路的时候,万念俱灰的眼。
每当这个时候,唐煦遥都会看穿江翎瑜的心思,又哄着,又安慰着,一连温声细语许多时候之后?,才能稍微抚慰江翎瑜的心。
郡王见状,忙哄着江翎瑜道:“父亲不怪简宁了,当真不怪,霖儿别担心,”
听着郡王一再保证说不怪唐煦遥,江翎瑜才放了心,重新偎在唐煦遥怀里,搂着他的腰,一刻也?不愿意和他分开。
原本睡在床围子边上的幼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它循着江翎瑜的气味,跌跌撞撞地?爬过来,哼哼着往江翎瑜怀里钻,见他抱住幼虎,唐煦遥柔声为他解释:“夫人,我曾听善驯兽者说,不管是狗,猫,还是兽,都能嗅出主子身上的异样,凡是身子不适,气虚体?弱,或是腹中怀着胎儿,它们都能立刻知道,比人更懂得照料自己的主子,它这是在安抚你呢。”
“什么安抚主子,简宁,你都答应过我了,将?这幼虎收为子嗣,”美人勾唇,“这是我们的儿子,你是将?军,它就是虎将?军,如何?”
“是,是,我太着急了,夫人,我都忘了。”
唐煦遥哄着美人,重新说:“不是主子,宝贝,咱们的孩儿来照顾你了,你看儿子多懂事。”
“甚好,”郡王妃笑着搭话,“既然这虎是你们的孩儿,可不就是我和王爷的孙儿,哎,其实自打?这虎抱来,我也?见这它可人得很,心下正有此意,又怕你们笑话我异想天开,一家子算是过到一块去了,心有灵犀,当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郡王真是妻奴,既然夫人也?喜欢,那他就喜欢,一家子围在一起,照顾着病中的江翎瑜,还兼顾着逗逗幼虎,摸着它柔软的大爪子,说起话来,都是柔声细语的,很是温和,让江翎瑜十分安心。
江翎瑜自与?唐煦遥同居,在他和他父母那,对江翎瑜是众星捧月,溺爱极了,被?如此柔情包围,江翎瑜竟觉得病痛都没?那么难熬了,先前天天盼着过完了阳寿,再也?不用无时无刻地?忍受身上的疾症发作了,江翎瑜厌恶夜里睡时腹痛暴起,痛得惊醒,可他无时无刻不深陷其中,如今想来,现在夜里腹痛,在江翎瑜惊醒前,唐煦遥就已经?搓热了手为江翎瑜暖胃,有了心爱的人,江翎瑜不再觉得度日如年,不再自暴自弃,冬日也?穿着薄衣裳,想不用膳就不用膳,任性乖戾,脾气阴晴不定。
现在江翎瑜会乖乖听唐煦遥的话,认真地?吃东西,尽量多吃些,他也?想让自己身上多长?些肉,因为唐煦遥说,他身上每多些肉,身子骨就会健壮些,慢慢地?,病就会好了。
江翎瑜愿意为了唐煦遥和他的父母,努力地?活下去,他的性子也?是慢慢柔顺下来的,被?深爱着,就绝不忍心说任何刻薄的话。
唐煦遥见美人似是在发呆,也?不问他在想些什么,只抱着他,揉揉他的脑袋,轻轻地?抚着他的长?发,静默着陪他。
这会子,唐礼已经?收拾好了地?上的污秽,又请了李思衡来给江翎瑜看病,李思衡每次来都说无碍,照例开药,吩咐管家熬药,再也?没?把他的针盒拿出来过。
唐煦遥觉得奇怪,就问他:“小李道长?,你倒不给我夫人扎针了?先前你来,还是拿针的时候多些,去师父那里一趟,又学了新的医术?”
“将?军,那倒没?有,太阳底下没?什么新鲜事,医术也?如此,只是,夫人不喜欢扎针,我都听说了,江叔说太医走后?搓的蜜丸还剩下些,存在药房,我拿来看看,还尝了尝,感?觉药效甚微。其实我这样的身份,不该在他们背后?说三道四?的,可看了那蜜丸,我倒还想说,望王爷王妃,夫人将?军,不要怪罪我。”
李思衡说:“那些太医的话不好都信的,也?就朱太医有些真本事,他的药我看过,针对夫人的病,确实有强效,至于其他人,说句难听的,夫人和将?军的身子日渐虚弱,也?是他们开药不对症,耗了气血,并非小小风寒所能至此。”
郡王闻言色变,李思衡劝他:“王爷莫急,我本意只是解释,并非挑起争端。”
郡王道:“小道长,既然如此,王府的疾症之事,本王就倚重你了,至于报酬,你想要什么,本王就能给予什么,大可放心。”
“父亲,”江翎瑜轻声插口?,“李思衡本是我想引荐给皇上的,皇上不是说,要建一个天德宫,传扬道法,缺一位高功,我想着,这小李道长很有本事,去观里当这高功也?好,留在咱们府上,不是阻碍他拿这许多的功德了?”
郡王闻言,先是皱一皱眉,柔声问江翎瑜:“那,霖儿,此事跟皇帝说了吗?”
江翎瑜轻轻摇头:“这事还是廖无春告诉孩儿的,父亲,孩儿总不能上赶着去犯傻的。”
“霖儿不傻,我们的宝贝霖儿怎么会傻,”郡王探身,怜爱地?揉揉江翎瑜的头发,又端坐好,柔声跟江翎瑜讲这些朝廷里的事,“只是,朝廷里的勾当不像你们想的那么简单,比如此事,皇帝遴选之人,都是跟利益相关的,真正愿意祈福诵经?的颇少,大多就是进去做个样子,把小李道长?送进去,岂不是处处受皇帝的亲戚排挤,道法讲不成,日日也?不顺心,到时候咱们再想把他捞回来,那可难了,对他,对咱们,都很不利。”
江翎瑜蹙眉:“父亲,朝廷里竟有这些歪门邪道,我听父亲的话,一定把他留好了,不许任何人知道,谁也不许打我们王府的主意。”
“王爷,江大人,”李思衡很懂事,边说,跪下谢恩,“我愿意永远在江府侍奉王爷一家,踏踏实实的看病诵经?,为江府和王府祈福;认真钻研道法,呵护本分;为求心明眼亮,绝不染官场。至于您说的报酬,王爷,我一个修行的道人,不必用许多钱,只求府里一日三餐,求两套干净的衣裳,求一匹马,便?于我回观里看望师父,求每每临走时有碎银几两做盘缠,带去为师父和师兄们购置衣物,为神明修补金身,我自幼无父无母,倚靠师父和师兄们疼爱,幸得天尊庇护,而长?大成人,我既然长?长?久久地?留在王权之家,锦衣玉食,就是得了顶好的福报,我应当时常回观里尽孝。”
“好孩子,这些请求,到你需要时,本王自会主动安排的,你不必费心,”郡王不禁夸赞,“霖儿和简宁向来不会看错人的,这小李道长?,身上真有修道之人的神性。”
李思衡却?说不敢以神性僭越,他不过凡人而已,之后?又为江翎瑜诊了脉,嘱咐他空腹喝药,唐煦遥要帮他揉腹,揉得越久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