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怪你,不必认罪,”皇帝见廖无?春还摸着心口,问他,“怎么,身?子不适了?”
“没有,皇上,微臣只是饭吃得太急了,肚子撑得难受。”
廖无?春陪着笑脸:“多谢皇上关心,臣无?碍。”
“倒是无?碍,”皇帝虽因廖无?春与骆青山有私情生气,终究舍不得罚他,今日找来,也是觉得自己在养心殿吼他一通太过分了,主动?来问寒问暖,“不过你胀着肚子终归还是不适,正好朕想到御花园走走,你也可跟着消消食就是了。”
皇帝哪舍得罚廖无?春呢?
从皇帝夺位之前不受宠,廖无?春就他身?边陪着,做牛做马,端茶倒水,哪怕被迁怒,也一点怨言也没有,那时候的廖无?春才十?几?岁,就吃尽了人间的苦。
那时他尚未有夺权的想法,经常挨父皇的骂,被父皇奚落,廖无?春总是哄着他,哄他开心,哄他别沮丧,熬出头?来就好了。
皇帝就想,真能熬出头?,一定要?把廖无?春提携起来,让他不像从前当小宦官那样,经常挨打挨骂,自己这个做皇子的,也不能常常庇护着他,实?在很有些歉疚。
如?今,还真遂了这不受宠皇子的愿,熬出头?了,他做了皇帝,廖无?春也跟着他做了东厂的提督,算是平步青云。
皇帝却开始提防廖无?春,怕他谋权,怕他摄政,可是他除了惦记西厂,什么都没找皇帝要?过,再者说了,既然是太监头?子,东厂提督,他就该左右逢源,安抚朝政,事事能办妥。
可廖无?春真做到了,皇帝又怕他太过强大。
其实?这些事,在皇帝心里纠结许久了,再愧疚也麻木了,真让皇帝意识到自己对不起廖无?春的时候,还是威胁他说杀了骆青山,他是那么的害怕,几?乎是瘫倒在地上,他不顾是否自身?难保,眼?里噙着泪为?骆青山求情,看来他是真的很爱骆青山。
廖无?春很少求皇帝的,至今只有两次,一次为?权,一次为?爱,也不算什么大事,皇帝竟都没给。
所以,这次皇帝打算成全廖无?春,既然疼爱这已经奉献无?限心力的提督,为?何?要?横刀夺他的爱呢?既然他喜欢,那就随他去吧。
廖无?春像往常一样搀扶着皇帝,走在去御花园的路上,因为?刚下过大雨,路上的石砖三三两两还有些湿润,廖无?春习惯性提醒:“皇上,小心这路上,莫踩滑了。”
“嗯,”皇帝问廖无?春,“无?春,朕以副将威胁你时,你可曾觉得朕待你太绝情了?”
廖无?春摇摇头?:“皇上,臣不曾。”
“真的?”
皇帝反倒不信了,停住脚步,问着廖无?春:“朕要?横刀夺爱,你都没有一点厌恶朕?”
“皇上,臣没有,”廖无?春低眉,“若无?皇上提携,臣至今还是个没名没姓的东厂小宦官,臣,也本无?名无?姓,廖无?春三字,皆仰赖皇上恩赐,既然臣从名到命都是皇上的,自然应该任着您做主。”
“朕是想说,辛苦你这么多年跟随朕左右,从最开始的伺候朕起居梳洗,到安抚朝廷,你受累了,”皇帝直言,“你从未求过朕什么,只记得你先前想要?西厂之权,朕疑你壮大势力,危害朕的社?稷,没给你,现在你又求保全骆青山,朕正生你的气,也没给你,反倒拿骆青山的命威胁了你。朕现在十?分后悔,这些年的光阴,恍然间就过去了,朕除了你,身?边竟一个知心的人都没有了,要?是朕也像弄丢兄弟和妹妹一样,也弄丢了你,朕可就什么都没了,所以,你求的这两样东西,西厂的权力,还有你的爱人,朕都给你,朕望你,长久地留在朕身?边。”
“皇上,”廖无?春慌忙跪下,“除了皇上身?边,臣无?处可去。”
“你还是像以前似的战战兢兢的。”
皇帝朝着跪在地上的廖无?春伸出手去:“起来吧。”
廖无?春见状,毫不犹豫地将手搭在皇帝掌心里,站起来身?来:“多谢皇上。”
“既然你和商星桥要?撕破脸了,”皇帝说,“江翎瑜遇刺的案子是不是能办了?”
“皇上,您,”廖无?春很有些惊讶,“您其实?一直就知道,是商星桥和周竹深沆瀣一气,刺杀了那时刚刚继任刑部尚书的江大人?”
“当然知道,朕那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似是纵容周竹深和商星桥,实?则是因为?朕早就猜到江翎瑜会与你有来往,这人精明,朕早有耳闻,留着这两个蠢货,是为?了和你跟江翎瑜制衡,你们权力再大,也有对方的党羽管制,谁想,如?今江翎瑜被朕的兄长相中,给他的儿子做夫人去了,在王府比平阳王的亲儿子还受宠,朕也全心全意地信任了你,那自然就有了跟周党撕破脸的机遇。”
皇帝长叹一声:“朕何?尝不想做百姓口中的仁君,做慈爱的君主,可慈爱的君主就像一块流油的肥肉,在案板上毫无?还手之力,朕为?了社?稷,不得不如?此费尽心思,结果?待朕真心的人,都被朕辜负了。”
廖无?春欲言又止:“皇上........”
“不必劝朕,”皇帝摆摆手,“好了,旧事处理安妥,该说些新的,朕最近有一事很是苦恼,朝中似是暗中生变,甚至都等不了周竹深死,就急于将他踩在脚下,吸纳新的党羽势力了。”
廖无?春问道:“皇上,您可知道始作俑者是谁?”
皇帝轻轻摇头?。
廖无?春凑上去,与皇帝低语:“此人的身?份,臣略知一二,在今日之前,已经有线人与臣报告过此事,只是臣还再斟酌,如?何?将此事说与您,您就先跟臣提起了。”
第301章 第三百零一回 美人呕吐得厉害[胃痛呕……
“哦?”
皇帝登时来了兴致:“那?依你的线报, 可有何线索?”
“皇上,您所说的事,属实大?半, 而有些细枝末节, 倒是让朝中佞臣设局蒙了您的眼睛, 内情并非如您猜测一般。”
廖无春说:“其实周竹深不是孤军作战,他?在朝中, 除了那?亲王撑腰,还有一位看似平平无奇,默默无闻的将军, 将军身边,还有一位早已远离朝廷,可位高权重?的文?臣,那?周竹深,不过是他?们的棋子, 用来试探朝政的提线傀儡,此事,臣也是从派暗卫头领前去, 在他?们房梁上守了一夜才得来的消息。”
“将军, 文?臣?”
皇帝很是诧异:“凡是为朕所用者, 皆有眼线关注其一举一动, 无春, 你说的这两个人,朕为何觉得甚是陌生。”
廖无春道:“皇上,这是自然?,因为这两个人,都告病不出府门, 不关心,也不参与朝政,您早已将他?们忘却了。”
皇帝急忙追问:“是谁?”
“左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高林,任三?军主?帅,麾下两千人马,掌管三?千铁骑,林林总总算起?来,可调动的军队有六千余人,在前线受了伤,目前赋闲在府上休养,已经两年?了,您倒是想,这什么伤要养上两年?。”
廖无春跟随皇帝左右,顿了顿,接着说:“至于那?位权臣,就是先皇的国师李严禄,您登基后,他?就要告病离开京师,您念他?有功,也是他?年?事已高,就准许了,还追封了三?公,送了车马田地,数十石的钱粮,他?离开紫禁城以后可没消停,那?高林可是他?最出色的学?生,由他?举荐做了左军都督府的将军,官不大?,军权可大?,现在两个人正商议着谋反呢,利用周竹深架空了臣的东厂,方便他?日日在您身边吹耳旁风,让您早晚有一天取缔宦官佐政,要您亲自砍下臣的脑袋呢。”
皇帝闻言,霎时间怒目,廖无春话锋一转,道:“皇上,您别动怒,臣这话还没说完,李严禄的算盘打得好,可是谁也没料想,半路杀出一个小江大?人,比他?老子还厉害,上来就绑了两个府的贪污大?头给您送来,如今郡王势力雄起?,与您共治天下,江大?人和王长子成亲后,势必也是郡王党的顶梁柱,风云大?变,这李严禄受挫,正要召高林前去从长计议,不过臣猜测,也是和周竹深的目的一样,先杀这碍事的刑部尚书,再商量下步举措,有了这江大?人,真?会搅黄了他?们的计划。”
廖无春话里话外?替着江翎瑜美言,还敲打皇帝,让他?不要像从前一样对待江家?,忠肝义胆之臣你时刻想着兔死狗烹,绝世奇才你让他?去做权贵的替死鬼,江家?世代尽忠于大?琰,你们这些做皇帝的冷心冷血,弃之如敝履,以奇才换庸才之命,实在丧尽天良。
说实话,在廖无春心里,江家?人忠心赤诚是一,江怀无谋却勇毅无比是二,江翎瑜才高八斗,风云变幻尽收他?的眼底,敢爱敢恨,敢打敢杀是三?,有这三?条,要是江家?不受限于出身,当国师的根本就没有李严禄的分,这与摄政王无二之位,当姓江。
皇帝怎能听不懂廖无春的敲打,其实他?见江翎瑜数次为社稷遇险,时常拖病体赶赴朝政,就已然?对江家?有愧,加之撞破李严禄的计谋,皇帝自觉被当了傻子耍弄,此时怒不可遏,早已起?了杀心,就问廖无春:“你可掌握了高林的行程?”
“臣略知一二,”廖无春如实说,“高林接了密信,大?概明日夜里动身,李严禄身居永平府,高林路上需要些时辰,但臣以为,皇上切不可贸然?抓人,只怕打草惊蛇,要是李严禄闻讯逃跑,那?就是为大?琰永远地留下祸患,他?家?族庞大?,势力难以想象,只要留下一个活口,与大?琰为敌,都不是一个好了断的货色,要是趁着郡王掉以轻心,暗中谋害了江大?人,咱们得不偿失,不如臣派中意?的暗卫前去跟踪,得知消息速速回来禀报,既保全皇上宠信的江大?人,也保全大?琰的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