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星桥确实是关上养心殿的大门了?,趁着夜色,大半守在养心殿外?头的还?都是西厂的,他就蹲下?,把耳骨贴在门上偷听,还?没等听见什么,身后?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男声:“商提督,圣上谈话,也是您能?偷听的么?”
商星桥吓得?浑身战栗,缓缓回头,竟是元鸣站在身后?,高壮似一堵墙,自上到下?俯视自己。
声音不大不小,是刚刚好能?透过门缝让皇帝听见,又不会?太过吵闹。
养心殿里的声音果真停了?,商星桥转身想?走,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上,匆忙爬起来?落荒而逃,跌跌撞撞的,样子狼狈不堪。
大殿内,廖无春简短叙述下?属来?报,送上砍刀,当然江翎瑜的话还?是挑着跟皇帝说了?些,只是大肆渲染的地方与他不同,意在衬托真定?府知府不作为,而不是皇帝昏庸。
那些话,单是廖无春想?起来?都脊背发凉,险些一个没站稳,直接跪在地上了?。
崇明?帝一有事就吹胡子瞪眼,那么远的地方,悍匪竟敢打劫自己的侄儿和侄媳妇,目无王法,岂有此理,心下?想?了?个法子,跟廖无春说:“你明?日一早,就带人疾驰真定?府,宣朕圣旨,要是江爱卿跟朕的侄儿再遭歹人暗算,性命垂危,朕要直接杀了?知府。”
崇明?帝这番话,廖无春很是满意,于是不再辩驳,或是为着江翎瑜再争些什么,拱手行礼:“是,臣遵命。”
皇帝交代完事,差不多是在酉时?下?刻,戌时?上刻,很晚了?天都黑透了?,知府原本早早回了?府,不在衙门,这回小厮过来?报信,还?以为他在诓自己,结果小厮一再保证,并且听闻后?军都督府的副将挟麾下?将士前来?,再出示腰牌和通关文牒,彻底地慌了?,屁滚尿流地换好了?衣裳,先接待将军,再去派人去拾掇出一套相当豪奢的空宅邸,三进三出,内外?陈设不输江翎瑜和唐煦遥在京师的府邸,这样的宅子自然隶属知府名下?,把牌匾摘了?,换上“钦差宝榻”,这一块大匾就是新找人刻的,再上大漆,还?没风干了?就张罗着往上挂,一切都是那么匆忙慌张。
骆青山就抱着肩膀站在边上看,身边将士直捅咕他:“副帅,看来?咱们今夜是有好地方住了?。”
“是啊,”骆青山想?着以前跟唐煦遥在外?头打仗的时?候,喉间轻叹,“我只是可惜,当年跟大帅外?出征战,前些年都是在边疆,回朝廷前一整年,几乎走遍了?大半个北直隶,这些知府都打过招呼,驿所破旧,不曾碰上过这样的地方。”
“是,”将士附和,“大帅本是皇裔,现?在封伯爵,才有这样的待遇,真是升官发财了?。”
“我看大帅前几年运气很一般,倒不如说都用在给他保命上了?,不是我说,几次伤及要害,还?有一次,让刀砍得?心脏都快露出来?了?,愣是硬闯鬼门关。”
骆青山小声嘀咕:“是今年他碰上江大人,俩人就跟踩云梯一样,一路加官进爵,江大人真是福星,什么都不用干,跟在他身边就成。”
“江大人也不一般啊,”牌匾还?没挂好,将士接着跟骆青山闲聊,“您忘了?,江大人在文华殿遇刺,也是让刀扎在心脏边上,真就是硬活啊,要不人家能?凑成一对呢。”
还?没等骆青山答话,知府过来?了?,满脸堆笑:“两位将军,您看着宅子可满意么,要是两位钦差下?榻,会?不会?太过寒酸?”
将士刚要说话,眼看也是恭维,他也跟着知府笑,骆青山上前一步,把他挡在身后?,跟知府说:“这个事我们说不好,两位钦差劳苦功高,出身尊贵,如今又都封了?伯爵,现?在朝中地位非凡,我们已是望尘莫及,不敢妄说,不过二位钦差虽住行是由皇上亲自照料,倒不见他们有多豪奢,不喜铺张,从不炫耀,深居简出,习惯像是散居的员外?跟善人。”
此话一出,知府当即变了?脸色,一是不知调来?的两个京官是这样权倾朝野的大人物,二是他们竟不喜奢靡,那该如何收买,帮着应付差事啊?
适时?又一名将士策马前来?,大喝一声:“钦差大人到,请知府速去城门迎接。”
知府应声:“是,是,这就来?。”
江翎瑜跟唐煦遥到了?,骆青山就得?带着这两名将士回去跟唐煦遥会?和,路上,三个人离着知府的队伍远远的,被抢了?话的将士很是疑惑:“副帅,为何不让我说呢?”
“你真是个木头脑袋,”骆青山说,“他这是给你挖坑,要是你说很不错,那就说明?贿赂成你了?,今后?就要给你塞银两,让你帮着搪塞他的过错,阻碍江大人和大帅办案,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罪过么?你有几个脑袋,经得?起这样送死?”
将士闻言噤声,对骆青山心服口?服,能?进奉天殿上早朝的人就是不一样,这得?老天爷赏饭吃,怪不得?自己还?是一个武夫,多年来?毫无进展,骆青山再不彰耀功劳,也是实打实的从小将变成副帅了?。
朝廷大员都是老天爷赏饭吃,毫无例外?,察言观色就是天赋异禀的,没得?说。
所以各党各派,都是极为难缠,势均力敌的对手,终其一生缠斗不清。
知府带领人马奔赴城门,江翎瑜他们已然在外?等候,城门大开,江翎瑜和唐煦遥就是不下?令进去,四处灯火通明?,火把熊熊,将士合围卫护,阵仗颇为隆重,城墙上的兵卒都指指点点,四下?交头接耳。
江翎瑜还?没有看见头目回来?,放眼望去,空空荡荡,两条黑狗到干枯的树丛边上撒尿去了?,原本只有火光爆裂之声,还?有狗撒尿泼在泥土上的声音,安静片刻,两条狗解决完,都打算回来?了?,爪子踩碎了?些枯透了?的枝桠,忽然焦躁起来?,呜呜低吼,逐渐狂吠震慑,所有将士依旧严阵以待,不敢乱形,多亏唐煦遥教导有方。
“夫人,”唐煦遥将马车的门推开些,往外?探头,小声试探,“是不是那些人来?了??”
“说不好,”江翎瑜也跟着看,“当时?你也见着了?,他们纪律散乱,大难临头各自飞,我觉得?他们不会?听头目的话,肯定?忙着逃命去了?。”
此时?骆青山出了?城门,叫着狗的乳名,下?马寻找,紧跟在后?头的就是知府了?。
狗吠声在骆青山的呼唤下?渐渐平息,变成零星的狗爪子踩踏枯枝的声音,四周寂静下?来?,不远处只出来?头目一个人,江翎瑜跟唐煦遥下?了?车,头目上前,给他二人跪下?:“钦差爷,小的们不愿意和我来?纳降,都……四散逃命去了?。”
“好,”江翎瑜下?令,“云头领,带着你的暗卫去清剿草寇,如此祸害,不得?再危害百姓。”
云习渊懒洋洋地拿出腰间别着的匕首擦拭:“嗯,夜里留门,我去去就回。”
云习渊一到晚上就剥了?白袍,换上夜行衣,带领麾下?暗卫隐匿夜色,莫羡没去,他的轻功不错,飞针也准,可就是不靠谱,云习渊虽不爽廖无春说他,但?不靠谱也是真的,办大事肯定?砸,留下?看护江翎瑜他们俩口?子,还?是可以的,毕竟里头还?有个大将军呢,出事也能?打。
江翎瑜还?发着热,有些头晕脚软,让唐煦遥搀扶着,由骆青山一一引见:“正二品刑部尚书江翎瑜,江大人,正二品五军都督府佥都督唐煦遥,唐将军,二位大员皆在朝中功名赫赫,特此奉为钦差,奉圣命,携尚方宝剑,前来?巡查真定?府。”
知府大骇,急忙行大礼问候:“下?官刘勍,拜见二位钦差。”
“刘勍,你可知道?真定?府外?头贼寇泛滥,意图杀我二人洗劫钱财。”
唐煦遥怒喝:“把江大人气得?病了?,你该如何弥补?”
江翎瑜撩起眼皮:“??”
既然是夫妻,自是心有灵犀,江翎瑜抬眸的动作不很明?显,知府也没看见,于是装得?虚弱,抬起手给唐煦遥捋着心口?,轻咳着说:“好了?,将军,你别气坏了?身子,本就舟车劳顿,再像我似的病了?,多不好。”
唐煦遥握着美人冰凉的手,把他搂在怀里,虽没开口?,掌心揉揉他的肩,也就当作安抚了?,接着跟刘知府兴师问罪:“那个下?三滥,调戏我夫人,对待权臣尚且如此,要是平民百姓呢,莫不是都奸污过了??此人罪行累累,数百喽啰逃窜,知府说,该当何罪?”
“杀,”刘知府气急败坏,“二位钦差去府驿歇息吧,此处有我处置,定?会?摆平后?患。”
“钦差大人,我有人撑腰,”头目知道?自己活不成了?,这才跪着说了?实话,江翎瑜和唐煦遥渐行渐远,他从哭诉变为嚎啕,“知府要我的钱,知府,呜.......”
头目的话没有说完,江翎瑜和唐煦遥知道?是怎么回事,脖子被砍断了?而已,他再也没机会?说了?。
江翎瑜累坏了?,脑袋疼,身子哪哪都不舒服,直想?躺着,又是一路颠簸到了?钦差宝榻,府邸豪华,唐煦遥不禁感喟:“真是哪都有有钱人。”
“贪官呗,”江翎瑜知道?没外?人,口?无遮拦,“比王室宗亲更有钱,当然是贪来?的。”
“夫人,这话咱俩躺一块的时?候小声说。”
唐煦遥见美人走不动了?,赶忙把他横抱在怀里,托着他酥软的身子进了?卧房里头。
“夫人,”唐煦遥把他搁在床上,随手给他揉揉心口?,“晚膳吃些什么?”
“不想?吃,”江翎瑜意识迷蒙,摸索着往唐煦遥腿上挪,翻过身来?,伏在他膝间,当成枕头偎着,昏昏欲睡,“肚子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