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煦遥将?药粒送到江翎瑜口中, 让他含住,压在舌下,谢过廖无春, 才把江翎瑜完全搂在怀里安抚。

“好些?没?”唐煦遥怀抱着?身子虚软的江翎瑜, 正要?叫他的乳名, 才开口就?被廖无春拦住。

“将?军,在此处不要?直呼刑部尚书的名讳。”

廖无春提醒唐煦遥:“刚才尚书大人?也只是唤您将?军不是?适逢此惨案, 有许多?的忌讳,万不可在此处唤人?大名。”

唐煦遥虽很?是疑惑,但廖无春一提, 江翎瑜刚才确实是只叫自己将?军,不懂也信了。

“将?军,快送尚书大人?歇息吧。”

廖无春经办大小事宜已久,这么惨烈的灭门案实不多?见,他想进去看看, 但这脚在门槛边上,刚迈进去,很?快又回来, 索性也不去了:“我回去禀明圣上, 待四时观来人?来做科仪度亡, 他们说没事了, 咱们才能进这个宅子。”

“送不走, ”江翎瑜气?息甚微,捂着?心口说,“案子不结,平息不了的。”

“那也得稍微安抚一下,”廖无春说, “江大人?,您身子虚弱,重疾缠身,这肯定是不能硬闯,再跟上些?有的没的,到时候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先前京师出命案,总有些?好事的不信邪,什么脏东西,拿着?斧头就?冲进去,然而如今竟无一人?敢质疑廖无春,五军都?督府的人?乖乖退后,护送江翎瑜跟唐煦遥回了郡王府。

进了郡王府,江翎瑜直说心脏疼,没什么精神,回卧房躺着?养病了,唐煦遥怕屋里的猫吓着?江翎瑜,抱出去时碰到郡王,说了此事,郡王脸色就?不大好看:“霖儿可能不是吓坏了,有东西妨他,他身子有疾,本身就?不应当任刑部尚书,料理这些?生杀惨案,你八字旺,又身强,多?护着?他些?,许是好一点。”

唐煦遥这回彻底没主意了:“父亲,你也信这些?事?其实道士救了霖儿的命,我才愿意听?一听?他们说的那些?什么道法,到底有没有鬼,我嘴上虽不置可否,心里是不信的。”

“你这孩子,你要?是愿意跟江怀聊天,就?去问问他在任时经办凶案有多?少讲究。”

郡王不再说那件事了,问起江翎瑜来:“霖儿怎么样?了?我与你母亲一同去看看,再请太医过来。”

“服了药倒是稳住了,不再心悸,”说到这唐煦遥这才想起来自己怀里抱着?猫,顺势递到郡王手里,看着?父亲将?猫接过来抱住,接着?说,“可霖儿老说心脏疼,进府就?回房躺着?了,我想着?他是不好受着?呢。”

“我叫唐礼去炖些?补品,给霖儿养身子,”郡王边说,边捋着?猫脑袋上柔顺的皮毛,“这些?天你们就?住着?吧,你和霖儿有事我们好照应,再者?,唐瑛一死?,我们身边也没再找出个大管家来,就?先借你家的唐礼用一用。”

“好,”唐煦遥这就?要?回去了,“我得去看看霖儿,父亲,我先走了。”

江翎瑜自躺下,眼前就?是满是血污的凶案事发地,正如郡王所说,江翎瑜不是吓着?了,他倒不怕,如今想来只是烦得很?,怎么也睡不着?,心脏隐痛,平躺着?不好受,江翎瑜捂着?心口侧过身子来躺,才闭上眼睛,卧房的门就?响了。

江翎瑜再将?眼皮撩起,唐煦遥就?已经到了眼前,拨开自己压着?心脏的手,换上他的,俯身为自己轻轻地揉:“霖儿,还是不行吗?”

“疼,”江翎瑜皱起眉头,摸着?唐煦遥的手背往下压,“你揉重些?。”

“不能,你可是忘了,心口上骨头还没长好呢。”

唐煦遥见美人?难受成这样?,忙将?他抱起来搂在怀里,指尖找着?他的后心,按下去稍稍用力碾轧:“揉这里好不好?”

江翎瑜平时很?不喜欢唐煦遥揉后心,现在心脏太不舒服了,一反常态地点头答应:“好。”

江翎瑜在唐煦遥臂弯里待了会,这么伺候着?总算是好些?了,江翎瑜很?是委屈,细嫩的指头掐着?唐煦遥的衣领,柔声找他索吻:“简宁,你亲亲我。”

“嗯,”唐煦遥托着?美人?的后颈,顾及他还病着?,吻得也轻柔,只是舔舔他湿软的唇舌,见他精神好转,也能多?说些?话了,就?将?一直想不通的事说给他听?,“霖儿,今日在何府,怎么不能喊名字?廖无春说你也是故意只唤我将?军,并不叫真名,我就?想着?你肯定知道。”

“这是我父亲跟我说的,他做了几十年的刑部尚书,早有自己的一套规矩,他进案发地的时候会事先告诉所有参与办案的人?不准叫名字,只喊官职,像今日咱们不明所以就?闯进灭了门的宅子,实在太冒失了,多?亏廖无春懂些?,及时疏散人?群,我那时心脏疼得厉害,什么都?没力气?说,险些?出了大事。”

江翎瑜阖上眼睛,歪过头,枕在唐煦遥肩上:“刑部尚书常碰见横死?大案,死?者?不过数人?,如此灭门大案,在京师也是罕有的,寻常人是压不住这样的煞气?和阴气?的,所以历朝的刑部尚书很?难善终,大多?数的事也是出在叫名字这里。”

唐煦遥兴致高了,追问美人:“怎么?”

“凶案里死者十之八|九是横死?,这样?的脏东西怨气?大,不容易离开,更是因为过世得太急了,许多?事都?没有交代,”江翎瑜说,“要是它们听到哪个人的名字,被喊的人?还应声,那就?会找过去,央求着?托付些?事,还有就是想跟着出去报仇的。”

唐煦遥听?得后背直发毛,想听?心里又不敢信,将?信将?疑的,试探着?问:“霖儿,世上真的有那些?事吗?”

“信则有不信则无,是道家人?规避纷争的一种说法,所以我也这么告诉你,”江翎瑜虚弱,笑得很?勉强,“我见骆青山跑得仓皇,以他的心性就?不太对劲,要?是你能见到他,可以问问,毕竟沙场上他也不曾当逃兵,是吧?”

“嗯,”唐煦遥点头,“做我的部将?,绝不能是逃兵。”

适时唐礼来送补品,还捎话来了:“主子,夫人?,四时观的道长说了,今日即刻做破狱科度亡,因何府太过惨烈,需要?彻夜诵经,从午时到明日一早,请主子和夫人?明日一早前去,一同焚香除晦。”

唐煦遥“嗯”了声,一手搂着?江翎瑜,另一只手腾出来去接那碗鱼胶羹:“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噢,主子不提我倒忘了,”唐礼从袖管里拿出一个红布包着?的东西,递给江翎瑜,“夫人?,这是四时观的道长送来的,他从廖提督那听?说了您犯心疾的事,说是以后办案都?戴上这个,可保平安。”

“去给四时观送些?雪花银,”见江翎瑜将?裹红布的东西接过来,唐煦遥差遣他,“从我府上拿就?是,就?说是为诸神塑金身,要?是他让写下善款的来源,你只写我夫人?的名讳就?是了。”

江翎瑜撩起眼皮:“为何?”

“我对这事将?信将?疑的,写我的名字也不敬,”唐煦遥轻抚美人?额前碎发,“还有,送钱过去是因为他们救了你,我许下的愿望也都?是关于你,所以,我拜的只是我的希冀。”

“你这么爱我呀?”

江翎瑜含笑偎在唐煦遥怀里,手里握着?道长送来的羊脂玉牌:“愿望里都?有我?”

唐煦遥垂下眼帘,唇瓣轻碰美人?温热的额头:“嗯,都?有你。”

江翎瑜也是,他的愿望是和唐煦遥岁岁年年,年年岁岁,举案齐眉,共白头。

不过江翎瑜也没有告诉唐煦遥,因为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藏在心里的希冀永远灵验。

这一宿,江翎瑜睡得很?是安稳,这到了三更天,唐煦遥白天听?他说了那么多?禁忌,心里有点发虚了,但睁眼闭眼的倒也没什么,也许就?是因为他们说自己八字旺,不招,百无禁忌,那一躺下心里也是不大舒服,索性不怎么睡,只顾着?看护怀里的美人?,就?这么着?到了天亮,两个人?起来,换上朱红官袍,都?没过早,就?直奔何府了。

到那一看,观里来的人?没往太深了走,法坛就?在门口呢,四周的尸体也没挪动过,道长们熬了一夜,不停地唱诵,香火笼罩,江翎瑜跟唐煦遥到场,才觉得没了那么重的煞气?。

“江大人?,将?军,”道长在江翎瑜身前站定,“上次相见,还是在文华殿,如今大人?的身子恢复得如何,心脏还常常不好吗?”

“那都?是许多?年的毛病了,不劳道长费心,”江翎瑜笑容温和,给他行了礼,“多?谢道长救命之?恩,本部院也是送了许多?的钱粮到四时观去,一人?之?恩,能馈众生。”

道长回礼后,开始做破狱科,顺便给两位大人?除晦:“三星皇皇,万范开张,有罪无罪,悉皆引藏,昼夜乾坤,交泰天地,日月和合,左有六甲、右有六丁、上冲牛斗、下劈皇众、神剑决狱,亡者?超升。”

功咒念毕,香火氤氲,江翎瑜竟难得的没因香薰味心悸,一直很?平静地站在唐煦遥身侧。

“好了,”道长上前,“请两位大人?再离远些?,法事要?一直做到午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