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过?几次,”唐煦遥还?是有点困,眼睛发红,抬手揉了揉,打着哈欠回想?那件事,“你平时喝的药许是都会放些镇痛的药材,故而?你夜里睡得很沉,很少?会醒,那时我放心不下你,一盯就到后半夜,也是这种幽幽的声调,我让唐礼去问过?本地人,他们说唱歌的是个疯子,因为多年前女儿被袁正和刘倪玷污,跑出来一次又被抓回去,她救不了女儿,就疯了,并不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真是个可怜人。”

江翎瑜轻声叹气:“今日就算了,待明日,差人去给她送些银两,这样的人想?必过?得很苦。”

“嗯,”唐煦遥把江翎瑜搂在?怀里,捧着他软嫩的脸颊吻了几遍,柔声问,“睡了那么?久,身子如?何,骨头还?疼不疼了?”

“好多了,”江翎瑜觉得一觉睡醒很有些精神了,往唐煦遥臂弯里挤,抱着他的腰撒娇,“我好想?你。”

“我也想?宝贝霖儿,一直等着你醒呢,我倒是有件事想?征询你的想?法,”唐煦遥揉揉江翎瑜的脑袋,指头在?他厚软的黑发里穿梭,帮他梳开打了结的地方,“明日咱们要不要在?大堂设宴,也算犒劳廖无春他们,要是回京师再聚可就难了,皇帝也不免猜忌,你可有精力么??要是还?不成,咱们就再歇息一天。”

“无妨,一些熟人我还?是能招待的,”江翎瑜阖上?美目,枕着唐煦遥的肩,雪白的指头抵在?他颈下轻戳,“不愧是郡王教?出来的儿子,十分懂这些官场上?的往来,不错,真是深得我心。”

唐煦遥勾唇,抱孩子似的抱着美人:“你夸我了?”

江翎瑜点头:“嗯。”

“真好,小美人夸我了。”唐煦遥笑眼眯着,蹭美人的脸颊,近些天胡子冒出来些,没来得及整理,青短的胡茬把他摩挲得发痒,笑着直往后躲。

“好痒,你怎么?这么?坏,”江翎瑜搂着他的脖颈,笑得身上?都没力气了,“等我好了一定收拾你。”

转日一早,唐礼和江玉拿了些雪花银,五军都督府的人护送,找了个当地人带路,把银两送到昨夜唱歌的女子家里。

那女子容貌干净,穿得也整齐,家里墙壁残破,陈设简单,但两个人进去却发现四处拾掇得整整齐齐,并不像寻常的疯子傻子一样邋遢,如?此,江玉不禁感叹,要是家中不生?出这样的变故,她该是个多么幸福的人。

“你们,你们是谁?”

那女子有些害怕,直往后躲:“不要杀我.......”

唐礼解开钱袋,把雪花银露出来,搁在?灶台上?,又慢慢退回去:“我们不是要杀你,我们家主子来保定府巡案,抓获刘倪跟袁正,就要启程回京师了,听说你家中的变故是因他们所生?,心怀怜悯,特让我们带些银两看望你。”

“那两个狗官被抓了?”

那女子听闻此事,好像一下子就不疯了,双膝一软跪在?唐礼和江玉跟前,执意询问他们两家主?子的名讳:“请问,是哪两位青天大老?爷?”

“你拿着银子就是了,”江玉说,“无须询问。”

“他们是我的恩人,”女子叩头,“求求您,告诉我吧。”

“好了好了,”唐礼忙上?去扶她,“一位是刑部尚书江大人,另一位是镇国大将军,姓唐,唤唐将军。”

女子认真地听着,好像要把这两位大员的名号记在?心里,不忘烧些水,沏了细碎的茶叶招待一下唐礼和江玉。

茶涩,又难喝,两位管家跟着主?子一块锦衣玉食,自然喝不下去,可怜悯她的悲苦,也就硬往下咽。

她说,她夜里唱的歌是从前哄女儿睡觉的歌谣,此处所有人都说她疯了,不与她来往走动,她说自己没疯。

江翎瑜跟唐煦遥在?夜里听到的歌声,是她到空荡荡的街上?边走边唱从前哄女儿入睡的歌谣,是因为想?女儿,也是听说集市那片地段不干净,黑天了容易见鬼。

所以她唱着歌谣,来来回回地走那条路,想?在?漆黑空荡的地方,再见到她的女儿。

“小姑娘一定恨我没保护好她。”

女子流着眼泪说:“这许多年,我从未在?梦里见到她,

江玉悲悯小民疾苦,不知道怎么?答才不伤她,唐礼开口说:“姑娘当然不怨你,是怕你忘不了她,总想?着她,你该怎么?活下去?”

女子闻言嚎啕大哭,江玉与唐礼无言,等她哭够了才走。

两个人一回去就去了正堂内,不光是江翎瑜跟唐煦遥在?场,骆青山,廖无春也一同围坐谈天,唐礼如?实转述所见所闻,四位大员皆沉默不语。

唐煦遥不禁想?起自己还?在?京师之时,骑马走在?通往校场那条路上?的所思所想?。

国富民强,安居乐业,如?今想?来,简直就是屁话,肮脏罪恶,千疮百孔,京师的安定就是唐琰盛世的弥天大谎。

于是唐煦遥也就明白了,为什么?皇帝逼着江翎瑜到北直隶巡抚,死要面子罢了。

许久之后,江翎瑜开口:“如?此,我们在?保定府的事就算是做完了,明日回去,大家都不要多想?了。”

江翎瑜能说什么?,他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骂皇帝,息事宁人就好了,有话私下去跟唐煦遥说。

廖无春则帮衬着江翎瑜解围,商量起晚上?的事:“我听说江大人爱吃铜锅涮羊肉,那晚宴是吃这个,还?是做些菜品?”

江翎瑜当然是想?吃涮肉了,他是真的好这一口,唐煦遥不允他,柔声劝阻:“你肠胃不好,养病许久都不曾多吃些油水,这肉吃多吃少?的,明日就要回去了,夜里腹痛难忍怎么?能行,听话,回去再吃。”

江翎瑜不情不愿地“哼”了声,也算听了唐煦遥的话,把廖无春跟骆青山肉麻坏了,说三两句话就借机逃出去了。

唐煦遥见人走,光明正大地摸摸江翎瑜搭在?方桌上?的素手:“霖儿,今日天好,外头挺暖和,咱们出去走走?”

江翎瑜唇角含笑:“嗯。”

来京府这么?些日子,两个人还?不曾好好转一转,里头有个小花园,一看就是就是无人打理,没花枝子也没什么?树,大冬天的,到处衰草连片,着实难看,好在?暖和,就权当晒太阳了。

“简宁,”江翎瑜精神好多了,虽想?像往常一样撞进?唐煦遥怀里,但实在?忌惮心口上?的伤,只好温柔地偎进?去,让他抱着,被冻得发凉的耳骨贴在?他颈下,柔声娇腻,“我回去想?睡觉,不想?见皇帝。”

“好,”唐煦遥满眼宠溺,掌心抚着美人的背,“到时候我去一趟,就说你身子不适得厉害,待养足了精神再来。”

江翎瑜点头:“好呀。”

今日是晚上?设宴,故而?中午就吃些寻常的,不过?江翎瑜精神好了,众人就在?正堂围坐一起用?膳,似有似无地聊些要紧的事。

骆青山觉得自己很像是个局外人,虽然与陈苍一同隶属唐煦遥的麾下,但如?今与陈苍算是闹掰了,到保定府一趟,与江翎瑜跟唐煦遥共事,耳濡目染地都是些明暗权斗,他意识到,必须要另谋出路了。

骆青山实在?是感激唐煦遥,要不是他这次毅然决然选了自己前来,一辈子也别?想?醒悟,要永远给陈苍做陪衬,成了他的挡箭牌。

不等骆青山开口,唐煦遥一边给江翎瑜夹些清蒸的鱼肉,一边说:“青山,与我们共事这么?久了,一点表示都没有?我倒不知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了。”

廖无春拿着酒盅,倒了些莲花白,自顾自小酌,听着唐煦遥的话,也颇玩味地盯着骆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