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腻的?、细嫩的?、柔软的?花瓣,包裹住粗糙的?砂砾,漠北的?秋季,只有这里是湿润的?,如同江南四月的?春水,潺潺流淌。
战马越跑越疾,踏过旷野,肆意飞奔,颠上?去,又掉下来。在这样的?疾驰中,他并没?有什么举动,只是抚摸她,缠绵地、深深地抚摸着,这么狭隘的?地方,差不多也只能容纳这样,再多也不可以了?。
傅棠梨的?脚趾头难受地蜷缩起来,身子无处着力,她觉得自己要被马儿颠下去了?,在这昏天昏地的?迷乱中,她只能攀附着这个男人,夹得紧紧的?。
跑了?很长的?路,或许连那匹神骏的战马都累了?,湿了?皮毛,在奔驰中,有淅淅沥沥的?水珠滴落下来。
“道长、道长……”她这样叫着他,不停地,如同啜泣。
苍穹之外,鹰鸣厉厉,声遏长风,然后风渐渐止住。
黑色的?战马服从主人的?控制,慢了?下来,在平原上?溜溜达达地小跑着。桃花叱拔突然把主人弄丢了?,可能是有些疑惑的?,跑出大老?远,又兜了?回来,在黑马身边磨磨蹭蹭的?,低声嘶鸣。
傅棠梨几乎要晕厥了?,当赵上钧的手抽离的时候,她闷哼了?一声,脊椎都跟着发?酥,只能软软地瘫在他的?胸口,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
赵上?钧轻轻地笑了?起来,咬了?咬她的?鼻尖:“梨花是水做得吗?”
“刷”的?一下,傅棠梨从头顶烧到脚后跟,整个人都要熟透了?,她气得结结巴巴的?:“骑马就骑马,好端端的?,动手动脚作甚?看看,连马儿都要笑话?我?了?,就数你最讨人厌。”
赵上?钧抬眼看了?看,那匹桃花叱拔正停在一旁,睁大了?温润的?眼睛,好奇地盯着这边看。
他笑着,揉了?揉傅棠梨的?头发:“这个小东西还算漂亮吧,来,你给它起个名?。”
傅棠梨嫌弃地甩了?甩脑袋:“你的?手上?都是……别摸,蹭上?来了?,脏得很。”
他的?眼眸里跃起危险的?火焰,拇指抚过自己的?嘴唇,湿漉漉的?,他舔了?一下,微微一笑:“怎么会脏,你很香,还有点?甜。”
他怎么能顶着那张高贵如天人一般的?脸庞说这个呢?
傅棠梨脑袋都热得要冒烟了?,嘴巴张了?张,又无力地阖上?了?。
他不敢再逗弄她,赶紧转开话?题,指了?指桃花叱拔:“看,它在等?你给它起名?,你快仔细想想。”
傅棠梨“哼”了?一声,斜斜地瞥了?他一眼,她此时脸颊酡红,眼波迷离,一片水光,手指无意识地在赵上?钧的?胸口敲了?敲,“嗯,叫什么呢,它是粉红色的?,叫它‘银朱’呢还是‘胭脂雪’呢?或者,‘桃夭’怎么样?”
“不如小桃花。”赵上?钧亲了?亲傅棠梨的?额头,这么说着,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起来,“你是小梨花,它是小桃花,这个名?字可好?”
傅棠梨觉得害臊,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她咬着嘴唇,伏在他怀中,小小声地咕哝着:“别叫我?那个,多早会儿的?乳名?,不中听。”
“小梨花。”赵上?钧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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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抵住她的?唇,吻她,高贵的?淮王低下了?头,如同天底下所有的?情郎,在最热烈的?时刻,那么温存,又那么执拗,说了?不中听,偏偏还是一叠声地叫她,“小梨花……”
这个男人,实在是讨厌得很。她无可奈何地这么想着,却?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抱得紧紧的?,模糊地应着他:“嗯,我?在、在呢。”
翌日,天大晴。
傅棠梨一早起身,来寻赵上?钧。
门口守护的?士兵恭敬延入。
傅二娘子端庄守礼,并不进屋,只是站在廊庑下,用手指轻轻叩了?叩门扉,隔着帘子,客气问询:“今日闲暇,我?欲往街市小逛,然则此地生疏,未知何人可作陪?”
赵上?钧闻声,疾步而出:“二娘子好雅兴。”旋即脚步一顿,哑然失笑,“怎么做这般打扮?”
傅棠梨今日穿了?一身浅青色的?襦裙,腰肢约素,通身半点?装饰也无,连耳珰都摘下了?,头上?戴了?一顶纬帽,素纱搭在帽檐上?,垂落半截,影影绰绰,似雾里看花。
她双手笼在袖中,下颌微抬,腰身挺得笔直,又是往常那种矜持而优雅的?做派,慢悠悠地走了?两步:“你看看我?这模样,藏得可好?就算是熟人见了?,只怕一时半会也认不得吧?”
赵上?钧走到她身边,顺从她的?意思,颔首道:“认不得。”
傅棠梨望着赵上?钧,目光清澈而明亮:“所以,道长愿与同行否?”
赵上?钧明白了?她的?意思,哑然失笑,摸了?摸她的?头。
他很快入内更衣,换了?他素日的?道袍,长衣掩足,广袖低垂,头发?一丝不苟地盘成高髻,横插了?一支乌木簪,眉目清冷,风姿高傲,俨然是个尘世外的?道人,不沾半点?血腥气。
少顷,收拾停当,两人一起出了?都护府,往庭州城的?西市而去。
北庭与安西两大都护府分据天山东西两侧,辖伊州、西州、沙州、庭州诸重镇,治所庭州,西通弓月城、碎叶镇,为南北交通要塞,胡商出入多经由?此处,虽经屡屡战乱,如今依旧热闹非常。
但这种热闹与长安又是不同。
骆驼和?牛羊成群,被主人牵引着,慢吞吞地穿过街道,留下不可言说的?气味。市集两边搭起高高的?凉棚,各色香料、皮草、茶叶、瓷器等?物堆积成山,南来北往的?商贩用腔调各色的?言语大声争论售价,吵得人耳朵都嗡嗡的?。更有精壮的?北地汉子,打着赤膊,拦住过往的?路人,极力叫卖自己猎来的?鸡兔狐狼等?物,兽类的?腥膻和?香料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直冲脑门。
赵上?钧广袖长袍,仙风道骨,跟在傅棠梨的?身边,在街市缓步而行,与这周遭的?喧哗格格不入,他负着手,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庭州我?来过几次,这样的?地方,说实话?,我?还是头一遭踏足。”
他能忍住,没?有掉头就走,已经是极给面子了?。
傅棠梨的?脸蒙在纬帽之下,看不清表情,但她的?声音轻快,显然是在笑:“说起来,渭州的?风情和?这里也差不太多,小时候,大表兄常常带我?出去玩耍,我?们那儿街头还有百戏耍杂,如今想起,实在有趣,不过庭州这边,好似略微……”
说话?间,一队商人牵着马匹匆匆忙忙地从旁边走过,莫约刚从关外进来,风尘仆仆的?,马儿们甩着尾巴,一股子黄沙尘土扑了?过来,瞬间就把傅棠梨的?话?压了?回去。
她撩起裙裾,急急闪到一边:“……略微杂乱了?一些。”
赵上?钧就在道边,无处躲避,被扑了?满脸尘灰,他看了?傅棠梨一眼,面色如常,波澜不动,从袖中掏出帕子,慢慢地擦了?脸、又擦了?手,再慢慢地点?了?点?头:“民生繁华,甚佳,我?以为大抵还是比渭州强些。”
雪白的?帕子转眼就变黄了?,很快被抛到地上?。
看得傅棠梨也不忍心了?,左右打量了?一番,拉着赵上?钧进了?道边的?一家?酒楼,好歹避一避这“民生繁华”。
这里只有一家?酒楼,比四周的?商铺都高出老?大一截,瞧着颇为气派,想来不会差。
酒楼的?伙计迎上?来,笑得一脸殷勤:“两位客官,这边请,可巧,胡旋舞马上?就要开场了?,快入座。”
他见二人服饰寻常,只当赵上?钧是一个游方的?道人,便将二人引至角落:“这儿宽敞,两位先?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