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 / 1)

韩子琛的?脸皮抽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亲昵地道:“二郎不懂事,淮王殿下是何等身份,怎么由得你淘气,快过来?,别胡闹。”

赵上钧居于?上位,他今夜有些?随性,斜斜地披了一件氅衣,领口敞开着,他的?身体微微后倾,靠在高椅背上,流露出一种懒散的?野性,但?那种威严的?气势却更加明显,他平静地道:“有劳二郎代我,尔等可随意。”

傅棠梨眼下还不太舒服,腰肢酸疼,双腿绵软,她心里暗恨赵上钧下手没个?轻重?,但?又忍不住要替他操心,她在人前一贯端方?娴雅,此刻也不得不装出样子来?,眉目温婉,带着得体的?笑容,托起酒盏,朝韩子琛致意。

淮王发话,韩子琛再无言语,抬手回敬。

两人一起饮下杯中酒。

北方?的?酒盏也是大的?,以黑陶为胚,赤金做底,盏口宽扁,几?乎是个?小碗,玉薤酒极烈,味道辛辣,浓若胶质,一口下去,火辣辣的?感?觉从舌尖窜入喉咙,再滑落腹中,五脏六腑都似一团火烧了起来?。

傅棠梨面不改色,只脸颊边泛起一层红晕,以优雅从容的?姿态饮尽这盏酒,放下酒盏,略倾了倾,示意众人,杯底一滴也无。

韩子琛憋了一股无名邪火,心中冷笑,再次举杯:“二郎爽快,来?,这次,我敬淮王殿下。”

傅棠梨微笑而已,但?饮无话。

如是,三杯。

韩子琛还待劝酒,赵上钧的?手指在案上敲了敲:“酒是伤身物,世子不可贪杯。”

那语气淡淡的?,却隐约带着危险的?意味。

韩子琛一激灵,刚刚饮下去的?酒顷刻化作一袭冷汗从后背冒了出来?,他瞬间清醒了不少,讪讪地放下酒盏。

张嵩在旁大悦,他就?十?分?欣赏“韩二”这种喝酒痛快的?,瞧着一股子爽朗劲头?,显然是他们北地女郎的?做派,他举起酒盏,大大咧咧地道:“韩二,是吧?来?,我也敬殿下一杯,我们喝。”

傅棠梨毫不扭捏,陪张嵩干了一杯。

赵上钧揉了揉额头?。

庄敬着急忙慌地又把张嵩按下去了,他不敢再敬酒,不动声色地扯了个?话题:“韩二也是渭州人吧?与韩世子可是兄弟?”

韩子琛笑吟吟地道:“不错,韩二与我乃是姑表兄……兄弟,我们两个?打小一块儿长大,十?分?亲睦。”

赵上钧勾起嘴角,露出了一点像是微笑的?表情,但?他的?目光变得冰冷起来?,以庄敬对淮王的?了解,知道他这是极度不悦了,庄敬暗暗跌足,后悔又说错了话,马上闭嘴。

偏偏有人不识趣。

张嵩乐呵呵的?,凑过来?道:“难怪了,仔细看看,韩二的?眉眼,和?韩世子确实有几?分?相似。”

傅棠梨突然不悦,板起脸,眼睛睁得又圆又大:“我生得这么美,怎么就?和?那个?家伙相似了?不要胡说,听着就?晦气得很。”

气氛陡然沉默了一下。

“她醉了。”

旋即,赵上钧和?韩子琛几?乎同时说出这句话,一个?无奈的?,一个?悻悻的?。

赵上钧冷冷地瞥了韩子琛一眼,韩子琛干巴巴地笑了下,转开了脸。

赵上钧将酒盏从傅棠梨的?手里拿走,温和?地道:“你醉了。”

傅棠梨眨了眨眼睛,好似还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她居然点了点头?:“嗯,我醉了。”

还好,看来?醉得不是特别厉害。

“我叫人送你回去歇着。”赵上钧抬手示意,立即有婢女上前来?,搀扶傅棠梨。

傅棠梨乖乖地站起身,还没迈步,只因腿脚还是软的?,一个?趑趄,险些?没跌倒,一把抓住了赵上钧的?手。

庄敬低下头?,顺便把张嵩的?头?也一起按下去了,韩子琛脸色有些?难看,一言不发,仰头?又喝了一杯酒。

“怎么了?”赵上钧捏了捏傅棠梨的?手指,轻声问道。

“你受伤了,不能喝酒,我带你回去。”傅棠梨歪着脑袋,神情天?真又无辜,后面还软软地补了一个?字,“乖。”

“嗤”,张嵩一时没忍住,赶紧捂住了嘴。

赵上钧决定收回之前的?话,看来?她已经醉得十?分?厉害了。

他面不改色,对左右道:“如此,容我先退,尔等自便。”言罢起身,挥退婢女,不着痕迹地扶住了傅棠梨的?胳膊,“好,我随你一起回去。”

傅棠梨满意了,拉着赵上钧走了。

这边出了大厅,也不管前头?挑灯引路的?侍者往哪走,她自顾自东摸摸、西碰碰、几?次差点撞到墙,后头?赵上钧实在看不下眼,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径直抱回了她所居住的?客房。

进了屋,年长的?女使即命小婢子奉上茶水、兰汤及巾帕等物,殷勤服侍。

“娘子敢情是喝多了,洗洗脸,能舒坦些?,我们这儿的?酒烈的?很,别说女儿家,就?是外面来?的?男人也未必能喝得。”

傅棠梨软绵绵地歪在榻上,倚着榻上小案,手支着颐,乜斜着眼,望着赵上钧,她的?脸上如同抹了胭脂一般鲜艳,说话的?声音又酥又软,就?象黏糊糊的?蜜糖一般,可惜前言不搭后语:“不错,大夫明明万千叮嘱过,喝不得酒,你怎么就?不听话呢,急死我了,真是不省心的?家伙。”

赵上钧在她身边坐下,摸了摸她的?头?,对她的?话表示了顺从:“是,我不对,往后再不敢如此。”

小婢子用热水拧了一把帕子,想服侍傅棠梨擦脸,傅棠梨顺手接过帕子,扯了扯赵上钧:“低头?。”

赵上钧依言,在她面前微微弯腰俯首。

这个?男人,为什么要生得这么高呢?傅棠梨挺直了腰,抬起手,一边在心里犯嘀咕,一边为他擦脸,她仔细地用热气腾腾的?帕子在他的?眉眼间、鼻梁上、嘴角边蹭来?蹭去,絮絮叨叨地嘱咐他:“喏,洗了脸,过会儿要记得喝药,然后呢,早点去歇着,明儿早上大夫过来?给你把平安脉,若有不舒服记得要说……”

平日里明明极文静、极稳重?的?一个?小娘子,怎么醉了就?这般啰嗦起来?,好似树上的?小麻雀,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实在叫人……叫人心生欢喜。

赵上钧这么想着,又摸了摸她的?头?:“是,多谢二娘子,我都记下了。”

傅棠梨眉头?蹙了起来?,露出了忧愁的?神色:“你就?是一味逞强,还那样……那样,若不是昨儿大夫们说了,我还不知道,你居然伤得那么重?。”她手里的?帕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下去,她整个?人几?乎攀在赵上钧的?身上,一双手在他的?胸前摸来?摸去,唉声叹气,“这里、疼吗?还是这里?会不会难受呢”

她摸着、摸着,眼角红了起来?,两眼泪汪汪:“都怪我不好,若是我不来?就?好了,我是傻蛋子,不知天?高地厚,才会连累你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