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1 / 1)

元延帝马上将沈皇后?之死抛诸脑后?,命摆驾宣政殿,众大臣紧随其后?。

傅棠梨在?一旁听了许久,暗暗心惊,此时见状,回头看了赵元嘉一眼?,见他犹自跪在?沈皇后?的床边垂泪,赶紧拉他起来,低声道:“太子还不快跟上。”

赵元嘉抬起头来,满脸泪痕,茫然?地“啊”了一声。

傅棠梨心里叹气?,推了他一把,催促道:“叛军逼近长安,父皇要去和大臣们商议应对之策,事关重大,如此家国危难关头,你?身为储君,怎能置身事外?还不快去!”

赵元嘉骤逢丧母之痛,正是软弱之时,又记得沈皇后?临终前的嘱托“以?后?你?多听她的”,慌忙点头,抬脚跟上,才走两步,又回头:“那母后?这边……”

傅棠梨果?断截住他的话:“母后?的一应后?事,我会安排妥当?,太子不用担忧,你?把眼?泪擦擦,自去办正事要紧。”

她上前几步,借着给赵元嘉递帕子的动作,压低声音,又迅速地补了两句,“我观那临洮郡公气?度非凡,父皇既言他曾协助先帝统领玄甲军,此人胸中必有丘壑,太子记住,若你?没有决断,就跟着临洮郡公的意思,大体不会出?错。”

赵元嘉正当?六神无主之时,太子妃说什么都是对的,他再?次点头,魂不守舍地跟出?去了。

此时刚过晌午,日?头正盛,光耀大地,傅棠梨抬头看了看窗外,觉得十分刺眼?。

沈皇后?既去,留下身后?百般事宜,都需逐一操办。

元延帝是个凉薄之人,对身边的女人,不论林贵妃也好,沈皇后?也好,都不见得有多少真情实意,指望不上,赵元嘉不用说了,他就不是一个能办事的主,傅棠梨思忖着,除了她,也没人能管沈皇后?的事了。

如今正值夏日?,尸身易腐,又逢兵祸临城,未知明日?如何?,一应事务都耽搁不得。

傅棠梨遂做主,先是遣人去告冯太后?,又命尚宫女官入,为沈皇后?殓身更衣,置冰棺,停灵于未央宫正殿,元真宫道士本在?殿外祈福,此时召唤入内,竖起莲花幡,焚起降真香,为沈皇后?诵太上救苦经。尚宫女官协令,吩咐宫人撤彩器,悬白幔,传令六宫,上下妃嫔及内命妇等,脱钗环,卸脂粉,素服以?待。

少顷,冯太后?宫中来人,泣曰,太后?闻讯,悲伤至极,几至晕厥,不能亲来,一应事宜,由太子妃处置即可。

片刻后?,宫中妃嫔及诸王、诸公主闻讯,纷纷前来,拜于沈皇后?灵前,皆大哭,涕泪交加,哀声震天,至于这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此刻也无从分辨了。

这边还要叫人去问殿中省、太常寺、宗正寺各处的官员,皇后?梓宫、陵墓、随葬器物等等,眼?下可有头绪?偏偏这几处的的太卿及尚书等人,此刻都在?宣政殿中议政,余下主事的副手?又不敢做主,一个个哭哭啼啼地来回太子妃,只有磕头而已,叫傅棠梨头疼得很。

如此焦头烂额地忙到了夜里,傅棠梨不过喝了几口水,觉得胸口突突地跳,难受得很。

白烛照亮灵堂,恍如雪洞一般,焚香的烟雾覆盖此间,似山峦叠雾,道士们心无旁骛地诵念经文,从白昼到黑夜,不停不休,模糊而虔诚,似已脱离这尘俗凡世,令人恍惚。

妃嫔和公主们还跪在?那里,哭得此起彼伏,几个皇子眼?睛红红的,凑在?一起,小声地议论着,隐约间,听到的不是沈皇后?之事,而是诸如“洛州叛变”、“李颜逆贼”、“玄甲军何?至败退”、“朝廷有何?退敌之策”等语,显然?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

到这个时候,赵元嘉还未回来,宣政殿那边没有一点消息,叫人愈发忐忑起来。

傅棠梨想起那日?赵上钧对她所说的“兵祸已至,长安将乱”等语,颇有些心神不宁,她思忖了半天,带上方司则和几个小宫娥,出?了未央宫,想去前殿探探消息,也好做个未雨绸缪之计。

禁庭幽深,宫道长而曲折,无数廊腰慢回,又兼檐牙高啄,玉楼高台的影子落在?走道上,就像一笔笔抹出?的浓墨,无声地湮开。

宫人悲泣之声随处可闻,哀哀戚戚,若有若无,除未央宫外,禁庭灯烛不敢大亮,以?示哀悼,女史?挑着羊角宫灯,烛火时明时灭,照得前路飘摇不定。往昔辉煌的宫城,今日?竟隐约有萧条之意。

过了紫光阁,穿过游廊,宫道前面走来一个年长的女官,她容止端方,神情严肃,身后?跟着一干宫人,方司则和小宫娥们见了那女官,躬身示意,很是尊重:“高姑姑。”

傅棠梨的脚步稍微顿了一下。

方司则凑过来,小声解释道:“这位是高宫正,内廷女官之首。”

这厢高宫正径直迎上来,给太子妃见礼:“太子妃何?往,可是要去宣政殿找太子?”

“是。”傅棠梨颔首。

高宫正神态自若,接过了宫人手?里的灯,亲自为傅棠梨照路:“如此,请让我为太子妃引路吧。”

她抬手?向后?面做了一个止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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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势:“内廷宫人,不可近中朝,尔等且退。”

高宫正执掌皇宫戒令纠禁之责,她既这么说了,方司则喏喏,带着宫人们退到了后?面。

高宫正举步前行:“太子妃,请。”

傅棠梨目光微动,跟了上去。

行不多时,见方司则等人已远,高宫正果?然?发话了,她步伐沉稳,目视前方,口中轻声说道:“叛军逼近,长安可能成为鏖战之城,皇宫恐生内乱,太子妃千金之体,不可轻易涉险,还是暂避为宜,您请随我来,朱雀门外,自有人接应您出?宫。”

傅棠梨的双手?笼在?袖中,她的腰身挺得笔直,没有一丝波动,轻声问道:“是淮王叫你?来的吗?”

“是。”高宫正并无避讳,“淮王担忧太子妃的安危,本欲亲自来接您,但眼?下宫中戒备森严,他不便进?出?,故遣我来领路。”

傅棠梨沉默了下去,站在?那里,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久久不能动弹。

高宫正目中隐含焦色:“太子妃,事不宜迟,你?……”

然?而,就在?这时,却听得一声呼唤传了过来。

“二娘。”

傅棠梨抬眼?望去。

一群内侍执着灯引路,赵元嘉正从不远处匆匆走来,他看见了傅棠梨,露出?了欢喜的神色,加紧脚步,赶到面前,朝她伸出?手?去:“二娘,你?是来接孤的吗?”

“嗯,有些担心,过来看看。”傅棠梨一拂袖,避开了赵元嘉的手?,她收敛起心神,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口中问道,“朝中的大人可商议出?了退兵之策?”

提到这个,赵元嘉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你?祖父和郑太傅举荐左武卫大将军许康建,调遣禁军五万重骑兵,赶去蒲津关接应薛忠涛,抵挡叛军,同时传旨潞州刺史?孙澄、徐州都督王义凤率兵前来勤王,从敌后?辅佐进?攻,以?解长安之围。”

傅棠梨沉吟片刻,踱了一步,慢慢地道:“这情形听着蹊跷,我恍惚觉得有几分不妥,蒲津关乃津渡口,虎贲军循玄甲旧制,以?骑兵为主,骑兵擅攻击、擅平原冲锋,于津渡口恐怕难有用武之地,反倒是叛军中有涿州刺史?郑从经,涿州,水泽之乡也,涿州军马应擅水战,以?吾之短御敌之长,大不合宜。”

赵元嘉睁大了眼?睛,以?拳击掌:“这可巧了,临洮郡公也说了和你?差不多的话。”

傅棠梨挑了挑眉毛:“我早前还嘱咐你?,跟着临洮郡公的意思说,怎么,父皇没有考虑你?们的谏言吗?”

赵元嘉目光躲闪,有些心虚:“临洮郡公向父皇献策,放弃蒲津关,退到长安城外,以?平乐原为战场,起用庄敬为统帅,重振玄甲军旧部,正面与李颜对决,但父皇及几位老臣都以?为此举过于激进?,若有闪失,长安破,万事皆空,断不可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