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1 / 1)

溺水的人看见浮木,心之所向,她拼命伸出了双手,想要叫他的名字,就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叫什么?该叫他什么呢?

她心里想着,一直想不出来,很着急,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倏然大叫了一声:“啊!”

……

傅棠梨满头大汗,怵然睁开眼?睛。

烛光朦胧,如?同流水,在床幔和帘帐间逶迤缠绕,窗外或许有雨,雨落在阶下的声音,像春蚕啃食桑叶,轻而静谧。

一个男人坐在床头,他的身形过于高?硕,阴影笼罩下来,让烛光显得更加昏暗,恍惚间,有些看不真切,如?同……梦中一样。

“梨花……梨花、你终于醒了!”,他的声音几乎是沙哑的,喘息着,似乎这短短的几个字已经费劲了他所有的力气。

傅棠梨的脑子里面?好像蒙着一团白雾,透过白雾看过去,眼?前的情景一片迷离,宛如?虚空生成,叫人不可?捉摸,她眨了眨眼?睛,一点一点地伸出手去,想要触碰些什么,试探这一切是否还是梦境。

头部一阵剧痛,像是无数钢针刺了进来,把她的脑海搅得七零八落,她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手抬到一半,又无力地垂下。

他飞快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地、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带着雨的、潮湿的烛影中,他目光温存,仿佛叹息一般,再一次唤了她:“梨花……”

他唤得那么小心,像是怕惊扰到她,而雨声杂乱无章,傅棠梨疑心自己听错了。

她迟疑着,手指蜷曲了一下,又张开,指尖抚摩过他脸,他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唇线刚毅,五官轮廓英挺而俊逸,无一处生得不好,容貌近乎完美,他望向她的那双眼?睛,就如?同被雨水所浸透的夜色,深沉如?墨,却是柔和的。

原来已经不是梦了。

她困惑了:“梨花……是谁?嗯,我是谁?你又是谁?”

男人遽然睁大了眼?睛,他平日?大抵是个冷静的人,此时没有一丝颤动?,只是身体?绷得紧紧的,像是一张弓,骤然拉满,一触即发。

第56章 第 56 章 我是玄衍,我是你的夫君……

傅棠梨觉得惶恐起来, 她吃力地把手?抽回?来,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夜正深,竹帘低垂, 帘影参差, 小?轩窗畔一盏灯, 素案上?点着一炉香,香屑已大冷,此间?唯有彼此二人。

她努力地想了?想,想要?寻回?一点旧日的印象,但是不行,一根筋抵在后脑勺,突突地跳着, 一旦思索起来, 就疼得厉害, 无数浮光掠影的碎片闪过去, 来不及捕捉, 又似烟花般,须臾就散了?。

她疼得受不了?,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发出急促而破碎的声音, 带着一点儿哭腔:“我是谁?你是谁?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男人的面上?露出了?一种无法形容的表情, 那?一瞬间?,似是大喜、又似是大悲,他猛然抱住了?傅棠梨,抱得紧紧的,他那?么?用力,以至于勒得她骨头都发疼, 但是她太?过虚弱了?,挣脱不得,只能任凭他那?样抱着,完全?掌控着她。

“我是玄衍,你的夫君,梨花,你怎么?会……怎么?会忘了?我呢?”男人的气息炙热而急促,她的耳鬓边低低地这么?说着。

他强硬而温柔,他的身体是炙热的,属于男人的味道覆盖上?来,白梅花的气息,带着一点乌木的苦,让她想起空旷的山林中,信灵者焚起敬神的香,高远入云端。

这种味道是那?么?熟悉,像是过往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一直都萦绕在她身畔,那?一瞬间?,让她生出了?莫名的安心、以及一股没来由的委屈。

傅棠梨用额头在他胸口蹭了?蹭,她的脑袋很疼、很沉,无法去思索太?多,她再次疲倦地阖上?眼睛:“……嗯,我名叫梨花吗?”

“是,你是我的梨花,你是我的了?……”他如是回?应着,说得很慢、很慢,带着一种宛如喘气般、咬牙切齿的意味。

窗外的雨落下,一点点细碎的声音,宛如私底下的喁语,不可诉诸人前。

香炉中燃着迦南沉木,蹲踞的饕餮巨兽仰头张开大口,吐出一团团浓郁的烟雾,龙座之上?,金壁雕着五爪的翔龙,在团云中探出头来,烟雾拂过,宛如活过来一般,怒目圆睁,似要?择人而噬。

元延帝高坐含元殿上?,眉头紧锁,注视下方?:“因咸阳流民之事,有御史上?书,你罔顾人命,肆意杀戮,有伤天和,五郎,你作何?解释?”

赵上?钧站在那?里,一袭道袍,广袖深衣,神姿高彻,他的脸色还是苍白的,嘴唇近乎青灰,这让他看过去愈发显露出一种凡尘之外的疏离感,他的语气也是淡淡的:“夫流民者,皆匪也,若听之任之,祸患将延及四方?,我今予以严惩,树朝廷之威,震慑其同党宵小?,经此事,咸阳可高枕无忧矣,有何?不妥?”

咸阳城外流民作乱,夤夜袭击太?子,被淮王所获,尽数皆被斩杀,千余尸首叠成京观,呈于渭河岸边,引来老鸹与野狗无数,争食其肉,其状可怖,观者莫不栗栗,但在淮王口中,却是一句“有何?不妥?”。

“五郎!”元延帝一向以仁爱治天下,此时忍不住大喝了?一声,“你太?过了?!”

赵上?钧面色不动,不过略微低头,以示恭敬。

“那?个工部营缮所的官员呢?他又所犯何?罪,你要?将他曝尸于城楼?”元延帝强忍着怒气,追问道。

工部营缮所有一小?吏,随太?子前往咸阳修缮水利,流民作乱之时,不知因何?毙命,身死后,淮王命人将其大卸八块,四肢、躯干及头颅分别悬挂在咸阳南门城楼上?,供往来百姓观看,工部官员皆胆寒,尚书林商于御前痛哭流涕,求元延帝为其做主。

赵上?钧闻言,不过一笑:“此蠹虫也,咸阳令诉其贪赃不义,中饱私囊,偷工减料,才令渭河堤坝崩塌,其人丧于贼手?,身虽死,罪不灭,应示于众人前,以儆效尤。”

这个人,不知死在流民手?中、还是死在淮王刀下,但这并不重要?,区区一个小?吏,并不值得元延帝为他费心,真正令元延帝忌惮的是淮王的行事做派。

“此人是否有罪,自有刑部为其定论,五郎不掌刑罚之权,何?以擅主?”元延帝的声音压了?下来,他面沉如水,一动不动地盯着赵上?钧,等待着赵上?钧的回?答。

赵上?钧咳了?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艰难的喘息声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令人心惊。

几个老臣站在下首,互相对视了?一眼,面色各异。

良久,赵上?钧止住了?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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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暗哑的声音回道:“五郎岂敢逾矩,其人之死,非五郎所为,曝尸之举,亦为咸阳百姓所请,五郎顺手?为之,陛下若以为不妥,叫人把他放下来就是,不是什么大事。”他微微地仰起脸,坦然直视元延帝,他的目光是温和的,一如往常,“陛下难道要为这个和五郎生气吗?”

元延帝沉默片刻,在袖中捏了?捏手?指,指节泛青,他面上?忽又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没什么?,朕只是担心你的身子,你不在道观中好好休养,又领兵出去打打杀杀的,只怕伤势又要加重。”他顿了?一下,话锋一转,“对了?,朕还未曾问你,此番太?子遇难,幸而你及时赶到,却不知你此去咸阳何为?”

“臣……”赵上?钧方?才出声,只听得殿外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喊:“皇叔”,打断了?他的话。

赵元嘉步履急促,从外面跑着进来,到了?含元殿中,才觉得失仪,匆匆刹住步子,略整了?整衣冠,随意地给元延帝行了?礼,马上?冲到赵上?钧的跟前,一脸期冀之色,小?心地问道:“皇叔,你把二娘救上来了吗?”

太?子刚才皇后的未央宫出来,听闻淮王从咸阳归,立即跑了?过来。

母后病危,太?子妃落水失踪,这两桩事情交叠在一起,打击太?过沉重,向来意气风发的太?子此刻看过去显得十?分憔悴,眼睑下面都是一圈青黑的颜色,

那?天夜里乱糟糟的一团,渭河堤坝决口,众人恐再生不测,急急架着太?子离开了?,后来的事情如何?,他无从得知,这两日心急如焚。这个时候,他只能眼巴巴地望着赵上?钧,屏住了?呼吸,希望能从赵上?钧的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但是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