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1 / 1)

陈虔吓了一跳,缩头回去,不敢再说半个字。

这厢傅棠梨却?泰然自若,依旧回到宫室中。

左右宫人?万万不料事态竟至于此,皆不知所措,方?司则想要?劝说几句,又不知从?何开口,只愁眉苦脸,不住叹气。而傅棠梨也不欲多言,遂命宫人?退出,只留下黛螺和胭脂两个婢子贴身服侍。

待到四下无人?之际,黛螺掩上门,心有余悸,咂舌道?:“总算应付过去了,娘子啊,您的胆子也未免忒大?了些?,可差点把我?吓死?。”

傅棠梨浅浅一笑,并不言语,拿起案上的那卷道?经,摸了摸夹在书页中的那三张符箓,小心地收好。

胭脂移步上前,将那对耀眼的龙凤高烛撤了下去,宫室内留了几盏描金珐琅琉璃灯,光影暗了下来,仿佛说话也能安心些?:“这张嬷嬷果然能干,娘子不过叫她挑唆林婉卿装病,她还能附送一番火上浇油,这事情办得干脆利索,也不枉娘子在她身上花了大?价钱。”

黛螺思虑的更多一些?,她摇着头:“张嬷嬷也忒贪心,不过简简单单一桩事,就要?了我

春鈤

?们足足一千两银子,也亏得娘子手?头宽裕,若换个人?,哪能由得她狮子大?开口。”

傅棠梨漫不经心:“区区一千两,值什么,张嬷嬷是个聪明人?,很?合我?心意,黛螺,日后?打点好她,说不准还用?得上。”

黛螺踌躇了一下,没有直接应下,而是低声道?:“可是,娘子,您终究嫁给太子了,我?们往后?非得这般行事吗?”她觑看着傅棠梨的神色,含含糊糊地道?,“庭州您去过了,也算……对得住那位了,就当?我?冒犯,多说几句,太子虽然有这样那样不好,但他才是您正经夫婿……”

“你在说什么呢?”胭脂打断了黛螺的话,气鼓鼓地道?,“难道?你与娘子不是一条心吗?你看看太子那般模样,新婚之夜,那姓林的婢子一叫他就走了,这算什么意思。”她说着,眼睛红了起来,“要?是老夫人?还在,知道?娘子受这般委屈,不得心疼死?,你还劝娘子和太子好,你有没有良心?”

傅棠梨莞尔,她抬了抬手?:“好了,你们两个别吵,吵得我?头疼。”她转而看着黛螺,心平气和地问道?,“黛螺,倘若我?日后?不得太子欢心,被冷落、被怠慢、甚而至于被贬、被废,你会弃我?而去吗?”

“奴婢愿意为娘子去死?,永远都不会离开娘子。”黛螺毫不犹豫地回答。

傅棠梨颔首:“那就是了,可见你也知道?,人?各有其志,荣华富贵并非第一要?义,既如此,你何必强求我?呢?”

黛螺怔怔的:“我?怎么能和娘子相提并论呢?娘子是金尊玉贵的人?,本应享受万千娇宠,无忧无虑,若太子当?真弃您于不顾,这寂寞深宫,您无依无靠的,往后?一生该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呢?”傅棠梨玩味一般,重复了一遍,眉目间?淡淡的,不辨喜怒,“没办法呀,我?骗不了自己的心,不能说服自己和太子亲近,只能这样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虽则身为女子,我?以为,未必要?依靠男人?才能过日子,我?手?里有钱,脑瓜子也不傻,身后?还有傅、韩两家做底气,往后?的日子大?致不会差到哪去,你信我?就是,不必忧愁。”

她言尽于此,不再多说,令黛螺和胭脂也下去了,独在案头留了一盏小灯,她坐在灯下,静思至夜半。

宫室宽大?华美,雕梁画栋,锦屏珠帘,便是在昏暗中,也泛出绮丽的光,大?红金绣的壁纱从?立柱上垂下,宛如春水倾泻,流淌一地,光线朦朦胧胧、层层叠叠,人?在其中,愈发显得四周空旷。

说什么不必忧愁,那是骗人?的,其实,她心中大?抵还是惘然的,只是无从?诉说。

次日,循礼制,太子应携太子妃朝见帝后?。

赵元嘉在林婉卿处睡了一宿,纵然林婉卿百般婉转俯就,他依旧怒气难消,怎么弄都觉得索然无味,一夜辗转反侧,天未明,不待詹事来唤,他便自行起身,命宫人?为他穿上冕服礼冠。

到外头大?殿的时?候,却?发现傅棠梨早已在那里等候他了。

傅棠梨今日穿了一身翟衣,服色深青,饰以十二?章五彩翚翟纹,乌发高髻,佩赤金点翠花树冠,与昨日大?婚的浓华艳丽又不同,整个人?显得端庄而高贵,她见到赵元嘉,面色如常,欠身为礼。

“殿下,不早了,我?们走吧。”

连声音居然都是那么柔和,仿佛新婚燕尔,温情款款。

赵元嘉再次被气得厥倒,偏偏又不好发作,只能含恨与她同行,以至于到了立政殿中,他还一脸沉郁之色。

立政殿庄严辉煌,元延帝高居中央,冯太后?位右,沈皇后?再下。

太子立于东、太子妃立于西,赞者诵祝词,太子与太子妃皆四拜,进?枣栗盘予尊长,再拜,帝后?笑而纳之。

冯太后?亦颔首,诸孙辈中,她独爱此嫡长,此时?甚是欣慰:“哀家犹记昨日元嘉呱呱绕膝,今日他却?已娶妻成家,岁月荏苒,令人?感慨啊。”

待礼毕,沈皇后?忍不住开口询问:“太子面色不对,似有心事?”

赵元嘉愤怒地看了傅棠梨一眼。

傅棠梨跪下,低声禀道?:“因林承徽故,儿与太子昨夜起了些?须争执,惹太子不悦,儿有过。”

她这话说得十分巧妙,明着认错,矛头却?直指赵元嘉。

“你还敢说……”赵元嘉简直百口莫辩,新婚之夜被妻子拒之门外,说出来是丢人?,究其缘故,却?是因他去了小妾房中,个中详情更是尴尬,他哪里敢在沈皇后?面前提起,嘴巴张了又张,半天接不下去,气得脸都红了。

而沈皇后?比太子更加生气几分,她当?即冷笑起来:“林承徽果然是家学渊博,能让太子和太子妃新婚之夜就为她而不睦,好本事、好手?段。”

元延帝与沈皇后?少年结发,也曾经一往深情,但架不住林贵妃温婉可人?,后?来居上,他移情别恋,对沈皇后?多少有些?愧疚,此时?见赵元嘉如此,也不免动了怒气,重重一拍扶手?,沉声斥责:“太子荒唐,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都白读了吗?太子妃是朕为你聘下的正妻,你如此轻慢她,是对朕不满吗?”

赵元嘉苦不堪言,连忙也跪下了:“儿臣错了,儿臣不敢。”

傅棠梨俯首,神色谦和:“父皇息怒,太子年少,偶有糊涂,是儿未尽劝诫之责,儿既嫁与太子,自然夫妻同德,待儿回头和太子好好解释一番,消了误会也就是,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还请父皇和母后?宽心。”

元延帝叹道?:“太子妃识大?体,很?好,朕果然没有看错你,太子有妻如此,朕和皇后?放心不少。”

冯太后?从?旁劝说:“好了,小夫妻拌嘴也是常有的,太子才新婚,日后?慢慢磨合就是,圣上不必苛责,两个孩子快起来吧。”

傅棠梨螓首微侧,扯了扯赵元嘉的衣袖,以目光示意,那一眼,纵是无意,也似春水横波。

赵元嘉黑着脸,“哼”了一下。

“殿下。”傅棠梨低低地唤了一声。

其实她若是温柔婉转起来,比起林婉卿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只可惜,她这般情态,都是在人?前装模作样罢了。赵元嘉心里恨得痒痒的,不情不愿地伸手?过去,搀扶着傅棠梨,站起身来,一起谢过了圣恩。

两个人?站在一起,珠联璧合,光彩照人?。

元延帝见状,大?为宽慰,赐太子及太子妃以东海照夜玑、灵犀飞天镜、七宝玲珑砚、水精琉璃瓶等珍宝,并无数瓷器丝缎。冯太后?及沈皇后?亦有赏。

赵元嘉携傅棠梨逐一谢过,他此时?心情放松下来,坐到沈皇后?的身边,随口闲聊起来:“昨日皇叔来贺,送了儿臣一柄神兵利剑,儿臣甚是欢喜,却?被陈大?人?说了一通,依儿臣看,陈大?人?年纪大?了,如今愈发迂腐了。”

冯太后?闻言,一脸担忧之色,立即问道?:“对了,哀家正要?问你,听闻昨日五郎去为你贺喜,却?旧伤复发,当?场吐血,可有此事?”

元延帝的目光也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