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1 / 1)

赵上钧停步,回首望了?过来,他的神态威严,但望向她的时候,目光总是温和的,带着淡淡的笑意。

远远的,傅棠梨身姿优雅如白鹤,双手半掩在袖中,交叠于胸前,屈了?膝,庄重一拜:“祝愿殿下此行平安顺遂,无灾无难,早日归来。”

她昨夜的喘息犹在耳边,而此际却是如此端庄娴雅,更叫人浑身燥热。

秋日的阳光清澈而明亮,如同?她的眼眸,她唤他“殿下”,不说旗开得胜、不说凯旋荣归,只是希望他平安顺遂,如此而已。

赵上钧按捺住心绪,立定姿势,微微俯首,朝她还礼,而后,大步离去。

……

傅棠梨在廊阶下中伫立良久,直到起了?风。

北方的长风从塞外?而来,猎猎作响,带来了?一股挥之不去的黄沙的味道,拂动衣袖,簌簌瑟瑟。

年长的女?使拿来了?鹤氅,殷勤地道:“风大了?,有些凉,傅娘子不惯我?们?这?儿的气候,可要添衣?”

确实不惯,终非长留处。

傅棠梨微笑着摇了?摇头,回到了?自己房中。

她取出纸笔,坐于案前,想要给他留一封信。

笔尖蘸满墨汁,提起笔,悬于半空,却良久不能?动。

说什么才好呢?心中思绪万千,临到头,却一句也无,仿佛连“珍重”二字也不宜道,唯余一片茫然而已。

未知过了?多久,只听得小婢卷起帘子,恭敬地禀道:“韩世子来了?。”

傅棠梨的手抬得酸麻,撑不住,颤了?一下,笔尖落下一滴墨,在纸笺上晕开。

韩子琛进来,看见这?一幕,哂然一笑,若无其事地道:“外?头车马和行装都备好了?,我?们?也差不多要动身了?,你若要给什么人留信,须得抓紧些。”

傅棠梨慢慢地放下笔,把?纸笺折了?起来,纳入袖中,神色平常,点?了?点?头:“行,我?也收拾妥当了?,这?就走吧。”

她来庭州的时候本来就装束简单,如今辞别,其实也无甚可收拾的,不过天凉了?,添了?两件秋裳。

她环顾左右,又沉吟了?一下,又道:“大表兄稍候,我?再去看看我?那匹马。”

些须小事,韩子琛当然不至于去拂她的意思。

当下,两人一起去了?后院的马厩。

小桃花在那边吃草,那是专门为它打来的紫苜蓿,晒得喷香,还有切开的林檎果子,饱满多汁,它显然是欢喜的,吃得头也不抬,只在傅棠梨抱住它的时候,用大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喷了?两下鼻子,表示和她打招呼了?。

这?两天,它住得好,吃得香,仿佛更精神了?些,尾巴流光丝滑,皮毛的粉色更加明艳了?,如同?扑了?一层的胭脂,漂亮得像是从画里?跑出来的。

连韩子琛也啧啧称奇,绕着小桃花转了?两圈:“好吧,若说这?个,我?确实比不上淮王,这?等稀世好马,莫说见,我?连听都未曾听过,难为他能?为你弄来。”他拍了?拍马背,“你带着它回长安,别说闺中小娘子,便是那些见过大世面的世家郎君,也一准要羡慕你。”

傅棠梨却摇了?摇头,松开了?小桃花,退后两步:“不,我?不带它走。”

韩子琛挑了?挑眉毛,讶然道:“怎么,这?匹马不是淮王送你的吗?”

“是。”傅棠梨淡淡地道,“但是我?不配,还给他吧。”

她说完这?句话,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去了?,再也没?有任何留恋。

韩子琛与傅棠梨从庭州启程,先回到渭州。

傅棠梨没?有多做停留,隔了?半日,便动身返回长安。除了?黛螺和胭脂,傅家的那些奴仆只知道娘子前些日子病倒了?,在屋中静养许久,如今好不容易痊愈,他们?皆是庆幸,未曾置疑。

韩子琛命霍青山一路护送。

因傅方绪屡屡催促,傅棠梨也不好在明面上懈怠,回去的行程紧凑了?许多,车马日夜不停。

然则,入了?秋,雨水多了?起来,扑簌簌地打湿了?山川林野,官道也变得泥泞不堪,马蹄踏入其中,便跑不得快,恰似人心,黏黏糊糊不思归。

如此,至八月初,终于到了?咸阳境内。

东宫派遣侍卫来接,领头的依旧是上回那个齐乘风,他见了?傅棠梨,十?分?恭敬:“傅娘子可算回来了?,吾等奉皇后旨意,欲往渭州迎回娘子,幸而娘子已归,免去吾等跋涉之苦。”

傅棠梨心中打了?个突,面上却淡定:“我?不过返乡探亲,并非要紧事,不知是何缘故,如此兴师动众来接我?,这?倒叫我?惶恐了?。”

齐乘风连称不敢,但提及缘由,又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傅棠梨疑窦愈浓。

霍青山随东宫侍卫一并陪着傅棠梨进了?长安城。

接连下了?几场雨,道边的杨柳都沾满了?水,湿漉漉的,重楼叠着高阁,天街笼罩雨幕,至远处,朱瓦高陈,飞檐斜挑,便如同?脂粉抹开,浓到极处便转淡了?,京都烟华,自与北地不同?。

傅棠梨回到府中,下了?马车,才踏入大门,傅之贺便迎了?上来,一脸喜气洋洋:“雀娘一路辛苦了?,去了?这?么许久,实在叫父亲牵挂不已,这?不是,天天盼着你回来。”

虽则傅之贺格外?亲昵,但傅棠梨许久未闻“雀娘”一称,骤然又听人提及,只觉得刺耳,面色淡淡的,回了?一礼:“有劳父亲惦记了?。”

傅之贺还想再说两句,大管家傅全匆匆过来:“二娘子回来了?,老太爷吩咐过了?,叫您一到家就去见他,二娘子请随我?来。”

傅棠梨不再理会父亲,按捺下心中的不安,随傅全去了?书房。

书房中依旧点?着龙脑香,烟气袅袅,案上松墨未干,书香气极浓烈,但因着秋雨连天,天光暗淡,傅方绪端坐上首,面容仿佛隐藏在阴影里?,严肃而沉郁。

“我?接连写了?三封信,催你回京,缘何迟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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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甫一见面,傅方绪便沉声发话,颇有问责之意。

傅棠梨双手笼在袖中,身姿挺直,面容端庄,有条不紊地应道:“两年未回渭州,不惯当地水土,病了?一阵子,回来的路上偏逢着雨天,道路难行,拖沓些须行程,如今,也未算晚,祖父缘何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