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瑛在旁边看着她们推拉,互相扯了半天老太太总想着先把顾瑛安抚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顾瑛没接话,等着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她时,她才慢悠悠抬头:“祖母,并非是我要刁难谁,只是任谁被身边人毒害,都会心有不安。况且我母亲留下来倚身的东西都看不着,我住在这里实在是不安啊。”
这丫头长心眼了,但她背后有着人撑腰,老太太只能忍下,笑着说道:“这好办。你母亲留下来的那些东西从前是怕你不会打理才替你收着的,现下你也大了,都到了能出嫁的年纪,也该归还给你了。”
三房噎了一瞬,那已经都花了的东西怎么可能还有剩的。可如今顾瑛不是从前那个顾瑛了,连老太太都看重顾瑛,她也只能咬咬牙贴回去。
顾瑛勾唇笑了起来,侧身接过寻雪递来的本子,上头密密麻麻记着当年她母亲所留下的一切财产,清清楚楚标记着铺子地契,那是有人不甘心不想还回来,都无处可抵。
“祖母说得是,想来朝廷每年拨的抚恤金也是您操心都给我攒着了。我从前不会打理,故而特意去问了以前的奶娘嬷嬷找来了当年的账本。”
顾瑛慢慢翻开,里头多少铺子怎样的盈亏都记载的清清楚楚:“有着各位长辈替我打理多年,想必是不会有差错,只盈利不亏的,对吧,大夫人?”
孟芸侧头看向顾瑛,几乎是头晕眼花气血翻涌。二房临死前留下的东西可不少,而且很多都死攥在长安城外专人打理的地方,只能靠着顾瑛的身份凭证才能取。
原本打算着等顾瑛死了吞了那笔钱财,给如曼和哥儿多添些家产,却没想到这会子都赔了出去。老太太还在上头盯着,她害人的把柄被人拿捏,要想善了也只能强忍着气血翻涌点点头。
就因顾秋双莫名中毒,把事情都抖出去,顾盛已经多久没来她院子里的,妾室的事被他知晓后更是同她争论不休,竟说她是毒妇,吓得顾如曼整天忧心忡忡,怕母亲被休去了。
原先想着快把顾秋双这个麻烦东西撵出去,再借着机会把觊觎许久的那些铺子牢牢占在手里,却没想到走到这一步,什么都是一场空,从前的事被翻出来不说,还要被老太太责骂。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那药粉被抖落出来,是顾秋双在借机发挥假装中毒,还是有人刻意引发争端…
孟芸眼珠狐疑转了一圈,目光落在旁边看戏的顾瑛身上,却见这看上去柔弱无害的少女对她微微一笑,朱唇轻启,落下无声的两个字。
“是我。”?
第32章 天狼将星
“你…”孟芸不可置信的看着顾瑛,目光惊骇难掩。
顾瑛微微歪头,颈项线条流畅漂亮:“大夫人看着我作甚?”
孟芸惊疑不定,又怕是自己看错了。如今顾瑛手里捏着铺子钱财,又同秦家定平侯府交好,万不能打草惊蛇,只能忍着心中郁气说是看她脸色如何。
“多谢大夫人关心,我也是受了秋双姐姐的提醒才发现自己中了这毒,大夫人觉得此事是他人所为的话,不如也让大夫来诊脉以防万一吧。”
顾瑛轻快弯眸,笑吟吟看着她:“若是真有什么,也能早早发现,不至于丢了性命。不然独落下大姐和小哥儿们,认别人做母亲可就不好了。”
孟芸听得她的话愣了一瞬,心中闪过诸多思绪,难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顾瑛所为,为的就是让她们尝得因果报应,在她面前这样出丑吗?
若顾秋双中毒是她做的,那自己是不是也中计了,她寻的那粉末,心里比谁都清楚那药的厉害。只是这几日苦夏,她半点没往那方面想过。
孟芸喉咙中的声音卡着发不出来,惊骇看着顾瑛,分明是张软糯无害的脸,怎么这般可怕?
顾瑛见她面色惨白摇摇欲坠,温柔笑了笑,全然一副乖巧柔软的样子。
戏看得差不多了,如今只是后宅里的事,长安城里不太平,什么事都能被拿着做文章,想来顾盛回来面对这一摊子事,又有得笑话看。
顾瑛扫过旁边的三房夫人,淡淡起身,再次提醒着:“那我就先回去候着,劳各位长辈们将昔年母亲留下的东西整理好,待明日我再差人来交接。”
顾秋双看着这满室闹剧,而她清丽不沾一丝尘埃的背景怎样想都不甘心,尖声问着:“顾瑛,你是不是很得意?”
“如今我乱成这个样子,而你好端端的站在这,定平侯府想同你定亲,你什么都有了,你是不是觉得比过我了?”
寻雪警惕着护在顾瑛身后,怕顾秋双会失去理智过来扑打顾瑛。顾瑛好整以暇侧过头,下垂的长睫同眼尾连成巧妙弧度,流溢出几分足够令顾秋双失去理智的轻蔑。
“秋双姐姐大可不必这样想,”她漫不经心掸了掸身上的灰,余光淡淡扫过她瘦削狰狞的脸,“就算是找对手也该找一个量级的。”
她剩下的话没说,可是谁都明白她的未言之意:她根本没把顾秋双放在眼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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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里最近风向混乱迷惑,皇帝有两日没面见过大臣,未曾说明缘由。
有人做猜想是皇帝病体堪忧,几位皇子蠢蠢欲动,朝中结党站队之人来往混乱交错。
顾家夹在其中想要两边讨好,既点拨二皇子,又在朝中装模作样说礼法守教,隐约透露着应当按长幼嫡庶的意思。
这般和稀泥墙头草的意思叫文人不齿,连顾盛宅院里的事都被新起之秀周直做了文章上奏嘲笑,闹得顾盛自觉丢脸,越发想要休妻。
唯一要说的好消息,只有不断从边关传来的捷报。
南蛮多次骚扰大宣,占据边境入犯,朝中主和派占了大多数,皇帝的意思是派将领挫一挫对方嚣张气焰,可交战但并没做歼敌的打算。
没曾想谢小侯爷初次入沙场便一骑当千,一把红缨长枪耍得凌厉生威,百米也可直取人头。他率领八百骑兵深夜突袭,用敌人的血热了沙地,击退歼敌两千。
一战破天晓,震惊世人。
当年的定平侯入战场也只是率两千骑兵击退三千将士,之后稍作休息整顿,巩固城池疆土。
谢承远却更加生猛,仿佛不知道疲惫,少年将军鲜衣怒马惮赫千里,孤军深入歼敌三万,一路杀到平成山,让南蛮挑衅军队连滚带爬,雪耻大宣压迫之屈辱。
而后他为弑杀单于取敌将头颅,夜半孤身入敌军,一人一马一长枪,着血衣提得敌人将领之首,大摇大摆回了军中。
南蛮退兵千里主动求和,自此凡提谢承远三字,南蛮边军闻风丧胆,天狼将星口口相传。
久久被打压着的武将们,因为这个三日夺关的少年将军,狠狠出了口气。
大军凯旋归来,入长安的那一天街头人头攒动,都想去看看那位少年将军的风采。
远远就瞧见一队人马缓缓而来,黑色骏马毛色光亮,倨傲仰着头踏在街上的青石板上,身形优雅令小儿拍着手惊呼。
但更多的人是被马背上的人吸引,一眼望去落在为首的少年身上,就跟移不开了一般,只瞧着他懒散扣着缰绳,单手执红缨长枪,身姿利落而俊美。
日光将云纹照如鎏金,松松垮垮垂在他肩头,里头盔甲黑得沉肃,只有腰间点缀着弯月似的白玉是唯一干净柔软的色彩。
高扎起的单马尾利落,他漫不经心骑马而过,动作疏懒,偏生有种鲜明压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