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瑛缓缓起身,懒散倚靠在窗边,目光淡淡扫过外面行色匆忙的小厮。

她院子里的人早就被她一点一点都打发出去了,整个顾家跟乱了套一样,唯独她这一隅小地安稳如初,甚至隐约被老太讨好忌惮着。

迟来的重视又有什么用,顾瑛只觉得可笑。顾家这么乱,她可不介意再踩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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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里乱着,连顾瑛都说身体不适,桂夏不得近身,更加惶恐。

她慌里慌张想打听清楚消息,给自己争个明路。

原先她嫌弃跟着顾瑛得不到好,没前景不说主子又无能,天天跟着受气,整日里干活敷衍。

直到现在桂夏才慢慢发现不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顾瑛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少,剩下的人都对她唯命是从,这院子里仿佛有个无形的屏障,旁人的手再难插进来。

桂夏为自己的前程叹气,同她往来的鸢儿姐不知去向,大房那边紧关着不见旁人,她失了主心骨,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打听消息。

旁边说闲话的人说得眉飞色舞,那头说对秋双小姐另眼相看的林公子突然表示不愿意和顾瑛退婚,会等来日科举完了八抬大轿风风光光接顾瑛去林家。

对面蹲在灶台旁的人摇摇头,一脸不屑,说那林家有个什么底蕴,人家定平侯府掐着时间差人过来传话,那可是老太太和顾先生共同接待的。

桂夏听得心里打鼓一样七上八下的,林公子不是一向不耐烦顾瑛,青睐秋双小姐的吗,那定平侯府,定平侯府又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你还听说没,大夫人终于不忍那位小姐了,远山去送东西的时候看见那位秋双小姐脸都是肿的!”

“真的吗,是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不知道啊,听说是什么毒,谁敢听这个啊,也不怕被割耳朵,”

桂夏慌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她一闭眼就想起寻雪说的什么活活毒哑,剪了舌头鲜血淋漓的样子。

她怕得手都哆嗦,不安和惊惧反复交杂煎熬着,做什么事都像惊弓之鸟般,战战兢兢终日惶恐,只恨不得吃了后悔药重新来一遍

不用慌张的,桂夏在心里告诉着自己不用慌张,大房里的那些事未必会查到她这里来,她可没同什么妾室的事缠上关系。

再说她服侍小姐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小姐耳根子又软,但凡说几句好话掉些许眼泪,小姐总会心软,不会剪了她舌头的。

只是眼看着大房那边闹得越来越大,少的婢女越来越多,顾府里的气氛渐渐凝重,桂夏还是坐不住了。

她趁着顾瑛午休的时候,跑到原先和鸢儿姐对接的地方学得几声猫叫,从前有几次是别的小厮把东西送过来,这次听到她的信号,那边同样从墙角狗洞里伸出只手来。

没成想还没开口问些什么,背后一声冷喝,桂夏哆嗦着回头,就看见桃枝和寻雪面无表情站在那,身后跟着一批家丁,都目光灼灼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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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里,老太太本就被定平侯府暗地里的施压弄得焦头烂额,林家那边不愿意退婚,定平侯府却也是惹不起的。

更何况光从权势家财上看,两家都与顾家有意,老太太怎么舍得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外头的顾秋双还等着要请安,老太太被说得烦:“她不是说病了么,病了就别到处乱走吗,别传了病气给哥儿们。”

嬷嬷小心翼翼上前道:“秋双小姐说有事呈报,同大夫人相关,还说若是您不管,便要一纸状书送到高堂之上。”

“胡闹!”老太太猛地拍案,面露不耐。

长安城里这些天暗流涌动,顾府艰难夹在中间被逼着站队已是让人焦头烂额了,顾秋双没为顾家做一点事情,竟然还敢说这样的胡话。

大房里的事她多多少少是知道的,左右庶子已经诞下,那几个妾室怎么没的她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她一个庶女多少有些不识好歹了,闹翻天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看在从前拆散了大儿子婚约的份上她才对这个庶女几分好脸色,竟然是蹬鼻子上脸了。

老太太厌恶的甩了手里扇子,不耐说着:“行了,把人喊进来。”?

第30章 清算

嬷嬷依言照做,顾秋双一进来礼也没行,就喊了声祖母。

她从前是最会做这哄人的表面功夫的,如今是真的着急了,才会连这个都疏忽。

她不过是同孟芸斗了几日,一回过神来整个顾家都在说顾瑛的事,话里话外都是讨好,哪有从前半点瞧不起的样子?

顾瑛那天说的那几句话像梦魇一样时常在她耳边转,她整夜整夜做梦,神思恍惚又易怒,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精气神。

顾秋双快走几步,想同往常一般伏在老太太膝下撒娇,还没走到跟前就被老太太冷淡打断了。

“看看最近都瘦成什么样了,有什么话坐着说吧。”

原先觉得她姿色尚可,带出去未必不能笼络到人。现在这几天同孟芸斗下来,是双颊瘦削枯白,原来一双眼还算顾盼生辉,现在却显得突兀了。

老太太眼珠一转,林家只说当年之恩不可忘,一定要娶顾家女,却没说是哪个。娶顾瑛是娶,是顾秋双未必就不是娶了?

到时候一个嫁给状元,一个嫁去定平侯府做侯府夫人,顾家作为她们的娘家,那在长安城里的地位可就稳固多了。

顾秋双没察觉到老太太态度的变化,她心里全是委屈。原本同那孟芸商议好的事,于己于彼都是好处,她却偏偏要做那断了后手之事,那就别怪她把院子里的事都抖出来。

她想跟老太太说孟芸的所作所为,却只得到了几句不轻不重的敷衍,连她说自己被下了毒,老太太也只是皱眉问着:“对身子可有什么影响?”

“大夫可说了有宫寒体虚的症状?”

这便是在问生育子嗣的后患了,顾秋双呆呆看着老太太,半点没有被关心的感觉,反而觉得自己就是个器具,一文不值。

“祖母,大夫没说,可这毒实在是寒人心,若是让旁人知道顾家藏着这种东西,顾家脸面往哪放?”

旁边的嬷嬷听了心里头冷笑,顾家脸面?她一个半路入府,让大房传出宠妾之女灭妻的传闻的人,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

还是平日好脸色给惯了,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不论她如何一口咬死孟芸做的事,所有证据滴水不漏且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老太太都没有什么多余的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