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上幼儿园时,就因为这一点,两人变得格外惹眼。
在一众哭喊着不愿离开父母的孩子群众,两个紧紧牵着手安安静静坐着的“洋娃娃”就格外地招人喜爱。
那会的日子真的很美好,就好像整个世界只有沈岁和沈愉两个人。
两个人一起上下学,一起搭积木,只要有沈愉的地方就一定会有沈岁。
小孩子一向好奇心重。小沈岁的班里没有小朋友有泪痣,在他们短暂的人生里,漂亮安静却不和他们玩还长有一颗泪痣的小沈岁就像一个异类。
而同样漂亮却没有泪痣的沈愉也就变成他们争着一起玩的对象,但沈愉永远会以要陪着沈岁为由拒绝他们,沈岁就变成了班上的“罪人”。
恶从来都是存在的,不论是什么场合,还是年岁几何。
在屡次被拒绝之后,有一个胆子比较大的男生就指着沈岁脸上的泪痣对沈愉大声说道:“沈愉,沈岁长了这么难看的东西,你不要和他玩了。”
沈愉和沈岁没有理他,只顾自己玩积木。那个男孩被无视更是恼怒,他冲到两人面前,把沈岁辛辛苦苦搭的城堡给推散了,直接拽着沈愉要将他拉过来和他们一起玩。
常常受到长辈老师疼爱的沈岁第一次直面这样纯粹而浓烈的恶意,根本不知如何反抗,只是紧紧抓着沈愉的衣角,将自己尽可能得蜷在小小的椅子里,豆大的泪珠无声地从眼角坠落。
沈愉本就因为那个男孩的言行而生气,现下看见沈岁哭了更是直接急了,狠狠地甩开那个男生的手就直接给了他一拳。
那个男生也不肯示弱,同样回了沈愉一拳,两个人就这样在地上扭打了起来,一旁刚刚怂恿那个男生过来的男生不敢再吱声,女生们也团聚在一个角落,只看着这边却一言不发。
而刚刚还哭着的沈岁,红着眼眶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快走到沈愉旁边,拽着那个男生即将要打到沈愉的手,含着哭腔对沈愉说道:“哥哥,岁岁不难受的,哥哥不要打了。”
突然,教室变得沉寂,一只大手从后面抱起沈岁,厉声道:“沈愉,李泰安,跟老师出来。”
到了外面。
“谁先动手的?”
“老师,是沈愉,是沈愉先打我的,你可以问同学们。”李泰安迫不及待地开了口,甚至得逞地看向沈愉和沈岁。
沈岁还待在老师的怀里,他环住老师的脖子,轻轻地在老师耳旁说:“林老师,是他先骂我, 又推坏了我的积木,哥哥才打他的。对不起,林老师,我和哥哥给你添麻烦了。”
听着沈岁带着残存的哭腔用不符合年龄的成熟措辞给他道歉,老师一下子就心软,也就对这件事轻拿轻放了,只口头教育了一下沈愉和李泰安也就让他们回教室了。
那天回家后,两个人并排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时,沈岁突然开口道:“哥哥以后可不可以不要打架了?”
“为什么?”
“打架会受伤的,哥哥会痛,岁岁会很难受的。”在黑暗中,小小的沈岁的眼睛里就像是掺了碎星一样,让沈愉不禁答应了他的要求。
“哥哥答应你,哥哥也会永远保护岁岁,不让岁岁难受的。”
小孩子的“永远”总是那么容易说出口,而那些“永远”也如同阳光照耀下的肥皂泡一样,动人,且易碎。
沈岁睁开眼,是雪白的天花板和单调的LED灯。
这不是他的房间。
所有感官如同破败的机器,一个个缓慢地恢复工作。
他听见床畔的谈话声,嗅见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妈妈......我想喝水。”是如同多年失修的破水管的声音,太难听了,所幸,沈愉不在。
沈母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水,关切道:“舒服点没有,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再来看一下?“
“没事了,妈妈。”他顿了顿,又道,“对不起,妈妈。”
沈母拍了拍他的手,柔声道:“下次别这样了,要不是你哥哥问起你,还有你屋子的钥匙,都不知道你要烧成什么样。”
沈岁环顾屋子,也没见着沈愉,又开口问道:“妈妈,哥哥呢?”
“哥哥昨天照顾了你一晚上没睡,今天早上我让他回去休息了。”
听到沈愉昨天照顾了他一晚上,沈愉心中不住地高兴,连菜色并不如何的午饭都多吃了几口。
大病初愈的人总是没那么多精力,沈岁刚吃完午饭就精神不济地窝在被窝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岁再睁眼,雪白的天花板已经染上了一片橘黄。
沈岁一侧目便看见了坐在床畔的沈愉,他手里捧着一本《百年孤独》,黑棕色的头发在暮色的晕染下呈着焦糖色。
他微微张口,却不忍打破这幅画一般的场景。
“岁岁,你醒了,要不要吃水果。”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闯了进来。虽然平时班里的同学都管他叫“岁岁”,但这个时候他格外不喜欢方向阳这样叫他,就好像他已经是他的亲人一样。
沈岁顺着声音望过去,方向阳穿着一身平常的白衬衫和牛仔裤,清透干净。
而沈愉今天穿的正好是黑衬衫,沈岁看着他们俩,中午残存的高兴顿时烟消云散。
“谢谢班长。”他从方向阳手中接过了果盘,放到了一旁。
“现在不在学校,就不用喊我班长了,叫我名字就好。”说着,他拿着一个削好皮的苹果朝沈愉走去,“愉哥,给。”
沈愉接过苹果,会给方向阳一个清浅的笑,“向阳,谢谢。”
在暖黄色的阳光的映衬下,他们是显得那么般配,般配得沈岁舌根发涩。
沈岁不愿在看他们俩的亲密相处,从另一侧下了床,打算去卫生间平复一下情绪。
“沈岁,去干嘛?”沈岁,沈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愉叫他从来都是连名带姓。
原来恋人和兄弟之间终究是有差距的。
“卫生间。”说完,他走进了那个狭小的卫生间,连关门都是小心翼翼的,一丝一毫自己的情绪都不敢泄露出来,他再一次将自己反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