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刻意?的,不去想。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金巧娘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她考虑一夜之?后, 趁着次日下?午店里没人的功夫,唤了林宝棠前来,向他讲起自己的生父。
“我嫁给你父亲林怀也才十?五岁,瘦瘦小小, 穿着堂姐的旧衣裳, 挽着个?小破包袱,上了你父亲的船, 就算是成了亲。”
金巧娘自小父母双亡, 寄居在伯父家长大, 从小便在伯娘刻薄的骂声里学会察颜观色, 十?一二岁开?始伯父伯娘便开?始打她的主意。
有一次她又挨了伯娘的打, 忍无可忍之?下?跳河自尽, 却?被打渔的少年林怀相救。
林怀也是父母双亡,跟着阿翁常年住在船上,卖些?河鲜维生。
他救起金巧娘,还熬鱼汤给她喝。
金巧娘浑身湿漉漉被人从冰冷的河水里捞起, 还喝了鲜鱼豆腐汤, 连吃了三个?贴饼子,难得一次吃到直打饱嗝。
后来,林怀带着凑来的五两?银子交到伯娘手中,终于将?他小小的新?娘娶上了船。
“那时候阿翁已经过世两?年, 他比我大了四岁。怀上你之?后, 他说要为儿子打算,自己在船上漂着,娶媳妇不嫌他家贫,但自己儿子将?来可要在岸上定居,便想办法?赚钱, 吃了不少的苦。”
林记小食店内,雇来洗锅洗菜的婆子,连同跑堂的毛思月都回家休息,娘俩坐在食店里聊起过去的时光,谈起第一段婚姻,金巧娘面?上浮起淡淡笑意。
林宝棠从不曾听?过亲生父亲的事情,头?一回从母亲口里听?到父亲名讳及生前之?事,一时怔住了。
原来他那么?小的时候,便有人已经为他的将?来打算。
“我阿爹……他个?子很高吗?”记忆之?中的人早已经模糊不堪。
金巧娘细想:“中等个?头?,其?实算不得高,你那时候小,大约便记得很高。但他性格活泼很爱笑,在水中跟一尾鱼似的,鱼菜也做得很好吃。”她慢慢回忆:“咱们家卖的糟小鱼,便是他的拿手菜。”
林宝棠:“……”
他从来不知道,生父早逝,但原来他是吃着生父饭菜的味道长大。
“我原来也不会做菜,小时候在娘家,伯娘只让我干外面?的粗活,哪里会让我在厨房守着锅灶,还怕我做饭时偷吃。还是后来嫁给你父亲,他好吃好玩,还有不少朋友,每次在外面?朋友家吃到好吃的饭菜,便要问人家做法?,回来做给我吃,也教我做菜,慢慢的我也会做许多船上人家的小菜。”
世情便如风浪,将?普通人抛上浪尖再落下?,翻覆之?间便是物是人非。
“后来,你阿爹被征去做河工疏浚修护运河,便死在了河上。”
林宝棠追问细节:“跟孙震有关?”
金巧娘神色之?间添上恨意:“我与你阿爹无话不谈,他生前提及,朝廷派来的这位督促修河的官员名唤孙震,治河期间克扣河工银两?,有些?家境贫寒的河工兄弟们累死饿死不少。那时候为了补贴家用,我不得不撑船去河上卖吃食,咱们家的日子尚且能维持。但你阿爹瞧不下?去,便伙同一起干活的兄弟们跟督工的官吏争执数次。他曾忧心忡忡提过,说不准已经被官吏记恨在心,说不定哪天自己便要出事。他不放心我们娘俩,一再叮嘱我,若是自己出事,便让我带着你赶紧逃。”
“没过多久,他果然出事了。”这件事情在她心底深埋多年,此时隔着岁月的风尘挖出来,多少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出事前,督工的官吏满口答应要补偿众河工被克扣的银两?,但没想到过两?日便传来他的死讯。我不相信他出事了,撑船去寻一起修河的河工家眷去找负责此事的官吏。那官吏说他们修河撞上了私盐贩子,被私盐贩子活活打死。”
江南私盐贩子猖狂,乃是多年积病。
不少私盐贩子为了避开?稽查,要想方设法?避开?正常运道,甚至还有不少盗掘堤坝开?辟私道的盐匪,遇上零散官兵都会下?手,何况河工。
她捂住脸,眼泪顺着指缝流下?:“找到他的时候,他脑袋都被砸烂,我还是凭他身上的衣服布料跟后背的胎记认出来。他全?身都泡在河泥里,已经面?目全?非。一同被害的还有十?来人,都是跟官吏争执过的胆子比较大的河工。怎么?就那么?巧,偏偏答应要补偿银两?之?前,就死于非命?”
金巧娘不相信这巧合,还曾划着船去那条航道上追寻数日,后来听?说克扣的银两并没有发下来,有一天去赶集买菜,回来连娘俩寄身的渔船都被烧了,她再想起亡夫生前叮嘱,生怕害了孩子的性命,这才带着儿子匆匆逃命。
十?几年光阴匆匆而过,她再嫁之后日子过得安稳平顺,便将?过去的事情深埋心底,刻意忘记。谁知却因方家之事,再次听?到孙震大名。
“当年的事情,早都已经过去了。”金巧娘擦干净眼泪,紧握着儿子的手,盯着他茫然的双眼,再三叮嘱:“儿啊,你阿爹生前只想让你过上安稳的日子,他究竟死在谁手上,时间太久想查也查不出来。你若是真有心,等成婚生子之?后,娘带你去祭扫他,也好让他放心。”
林宝棠用力回握着母亲的手:“阿娘,都过去了。”
林家母子之?间的小秘密,便如暗夜流水,悄悄在娘俩心头?划过,家里其?余人等全?然不知。
林白棠亲去求罗三娘子:“东家,能先预支一笔工钱吗?”
陆谦原本手头?也小有积蓄,毕竟罗家请西席先生的价格都不低,但碰上方家之?事,尽数被送进了黄鹂巷赎人。
方家三代积蓄被抖搂个?干净,还欠了两?家邻居不少,恐怕一时半会也拿不出来。
她怕陆谦入京手头?拮据,便想到了财大气粗的东家。
罗三娘子笑道:“帐在你手里,不计哪边先拆一注来,也尽够你用了,怎的还要特意跑来告诉我一声?”
林白棠做事,向来喜欢先划出道来:“那可不行,私下?拆注将?来便说不清楚了,总还是过了明路,夜来也睡得安稳。”
罗三娘子问起她用途:“你自己用钱的路子少,难道是给解元郎预支?”
林白棠便夸她:“东家神机妙算,的确是给解元郎预支。他本来够用,这不是方家出事嘛。”
“你又何必多此一举?”罗三娘子虽取笑她,还是让帐房支了一百两?银子,还有言在先:“就算预支,也未必能用上。”
林白棠不信邪,拿着银子去陆家,发现知府衙门也送了两?百程仪,而他的小弟子罗辰恭贺先生高中,罗帮主大手一挥也派人送了两?百贺仪。
送礼的正是伍顺,此时再瞧陆谦,心内不免酸溜溜的:“帮主让我送了过来,说是预祝陆先生高中,金榜题名!”
陆家贺客盈门,除了官府程仪,还有本地富绅送来的贺仪,也算是结个?善缘。
陆家两?层木楼,上下?都挤满了前来恭贺的客人。
陆谦忙着应酬前来恭贺之?人,有不少便是旧日苏州同窗,多年不见听?闻他考中解元,都来恭贺,正挤在他房里聊天喝茶。
林白棠到时,隔窗喊他出去。
他见到林白棠,正好逮着了免费劳力:“既然来了,赶紧帮帮忙!”被她悄悄塞了个?荷包,一时眼里便带出笑意:“这是……”
难道小丫头?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