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云郡亭所做的,便是从中斡旋。既要让北和帝安心,又要让端毅侯府不要心生怨念。
北和帝看着他,目光中满是期许与信任:“好,朕定重重赏赐于你。”
云郡亭叩谢隆恩,不多时便出了御书房。
午后,云郡亭批完了折子,看向一旁正啃着烤红薯的温嘉言。
“批完了?”温嘉言含糊地问道。
云郡亭点点头,眸光落到他手中的烤红薯上。
温嘉言警惕地忘身后藏了藏,不料云郡亭搁了笔就走了过来。
“你都吃了!”云郡亭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眼中还带着几分委屈。
温嘉言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原本给你留了,但你迟迟不吃,这不就凉了。凉食伤脾胃,殿下吃不得吃不得!”
“快别吃了,陪我出宫!”云郡亭不再执着于此,无奈说道。
温嘉言立马应下,自内室拿湿帕子擦了手后,出来便见云郡亭已然穿戴好了。
“你为何不喜有人近身伺候?”温嘉言将湿帕子丢下,问道。
云郡亭一愣,继而云淡风轻地回道:“我幼时在西凉,身边只有时凉一人,所以我做何事基本无需用人。”
温嘉言敛眸应声,心中蓦地有几分心疼。
云郡亭,也不过十七岁的年纪。
端毅侯府
侯府的地段算是整个盛京最好的,侯府所处之地,堪称盛京首善之区,然此刻却重兵环伺,戒备森严。行人过此,皆侧目而视,避之唯恐不及。
云郡亭与随从于府前驻车下马。守在此处者,乃锦衣卫千户程历。云郡亭尚未举步上阶,程历已率众疾步迎上,齐刷刷跪地行礼。
云郡亭目光如炬,上下打量程历一番,先与之温言寒暄,而后才缓缓取出北和帝手谕。
待古朴厚重的府门缓缓开启,云郡亭迎风而立,拢袖于前,抬眼望去,一眼便瞧见府门之内那形销骨立的魏恙。
魏恙形容憔悴,在这侯府的暗影中,更显落寞。
云郡亭缓缓步入府内,目光温和地落在魏恙身上,轻声说道:“端毅侯,别来无恙。”
魏恙闻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拱手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云郡亭上前几步,亲手扶起魏恙,道:“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多礼。”
魏恙闻言,心中已猜到了几分,却仍故作不知:“不知太子殿下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云郡亭闻言,轻声道:“你倒是耳聪目明。你我是兄弟我并与你遮掩,咱们还是寻处地方细聊罢。”
府门重新闭合,魏恙领着他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此处清幽雅致,与侯府其他地方的沉重压抑截然不同。
魏恙本想分宾主落座,云郡亭却摆手表示不拘这些,率先开口:“长明,我此番前来,乃是为岭西一事。”
魏恙闻言,眸光微闪,却仍不动声色地问道:“岭西局势危急,郡亭你有何打算?”
云郡亭轻叹一声,道:“如今北秦可用之将寥寥无几,我思来想去,觉得你最为合适。”
魏恙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他虽有心为北秦效力,但如今侯府的情形,却让他顾虑重重。
云郡亭见状,继续道:“你放心,我此番前来,便是要与你商议此事。父皇已然下旨让你领兵出征,待你戴罪立功,再将兵权归还于你。但为顾及皇家颜面……”
“这些我懂,若能出府我定会去负荆请罪。”魏恙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却仍有些迟疑:“可……朝中大臣,恐不会同意。”
云郡亭微微一笑,道:“此事圣上自有计较。你只管安心准备,待旨意一下,便即刻出征。”
魏恙起身,躬身行礼:“多谢太子殿下。”
云郡亭抬手扶起他,道:“长明,你我兄弟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魏恙神色复杂,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郡亭,你的事我也猜到了些许,你也明白,感情一事并不是一成不变,就如昭明……”
云郡亭敛眸道:“我懂。今日北和帝以我作矛,来日我定要为自己而战。”
两人又交谈了片刻,云郡亭便起身告辞。魏恙亲自送他至府门,瞧着云郡亭的身影消失在缓缓闭合的府门后。?
第120章 城郊古道
盛京城郊的官道覆着薄雪,云郡亭走下马车时,玄色大氅在寒风中扬起褶皱。
他转身望向广袤的麦田,枯黄的麦茬刺破积雪,在暮色中铺陈出斑驳的灰黄。远处的烽火台孤悬天际,塔身覆着半尺厚的冰棱。
云郡亭将马夫遣回,负手立于田埂。
温嘉言倚在道旁枯柏树下,狐裘上沾着细碎雪粒。一只雏鹰熟稔地落在他的肩上。他指尖逗弄着雏鹰颈间的银铃,那畜生突然振翅掠过雪原,惊起一群蜷缩在枯芦苇中的寒鸦。
“这畜生发了野性,前日在东宫,它把火盆撞翻了三次。”温嘉言望着盘旋的鹰轻笑,呼出的白雾在睫毛上凝成冰晶,“若非是呼延霖赠予殿下的心意,我就将他煲了汤喝,实在太不消停了。”
云郡亭没答话,瞧着那幼鹰,一时间又念起了闻谏,也不知萧予慎会不会善待于它。
远处传来牛车碾过冰层的脆响,几个裹着羊皮袄的农夫赶着瘦牛经过,车辕上挂着的铜铃结着冰碴。
温嘉言解下腰间皮囊抿了口酒,酒液在喉间烧出一条火线:“殿下,你说西凉与南楚就没有可能先去对付萧国?”
云郡亭转身时衣摆扫过积雪,他凝视着官道尽头被风雪模糊的关隘:“南楚重商,当时南宣帝为何要与万古商行合作,就是因为整个南楚的商贩,有半数隶属于万古商行。如今萧予慎掌握南楚命脉,又与西酌帝是旧识,两国联姻不可能直指萧国。”
他忽然蹲下身,指尖抚过冻土上凝结的霜花,话锋一转:“但……萧国此时根基不稳,若要出手,这便是最好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