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又转头向殿中的锦衣卫下令道:“还不快去将他拖出去,若是有的治便吊着命关入牢中,若没得治草席一裹丢入乱葬岗,且亲眷家属暂时囚与府中,待日后查明在做惩处!”
云郡亭敛目垂首,凝视着地面,心中对北和帝的雷厉风行添几分敬佩之意。
那几名殿前失仪的大臣,赶忙跪地谢恩。心中虽仍忐忑不安,却也暗自庆幸,好歹保住了性命。
经此变故,殿内静谧至极,针落之声亦可听闻。旋即,数名小太监手持铜盆,将清水倾洒而出,刹那间,眼前斑斑血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北和帝冷冷地睨视着众人,须臾,忽而出声问道:“户部左侍郎何在?”
项霖本是殿前失仪大臣之一,此刻听闻圣谕,吓得面色惨白,膝行几步,惊恐万分地回道:“回、回禀圣上,微臣在!”?
第117章 君臣父子
北和帝神色威严,沉声道:“还不速速将三皇子所言的册籍尽数呈上!”
“是、是!” 项霖唯恐被牵连其中,忙不迭地应下,而后慌慌张张起身,匆匆往殿外奔去。
北和帝微微侧目,看向金良,“你也一同前去。”
金良赶忙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地应下,而后跟在项霖身后,缓缓退出了紫宸殿。
未几,郑岱入殿,伏地而拜,呈奏道:“启禀圣上,微臣已查明,畿辅之地田亩,实与折子所陈数目相符。”
北和帝闻言冷哼一声,未待项霖与金良取来土地册籍诸物,便厉声下令:“来人,将户部五品以上官员尽数押入大理寺。待三司会审之后,再行惩处涉事官员。”
恰在此时,项霖入殿,听闻此言,脚下一软。
北和帝斜睨他一眼,冷冷地道:“该受的板子,一个也不能少。”
“至于户部诸事,”北和帝转而看向云郡亭,“近日便交予三皇子与礼部尚书共涉。”
云郡亭即刻应道:“儿臣,谨遵圣命。”
晌午 抒尘寺
秦亦临与云郡亭对面而坐,面前几案之上摆着素斋,袅袅热气升腾而起。
早朝之事早已传至秦亦临耳中。他微微蹙起剑眉,神色间隐有忧色,缓缓开口:“你莫非,自打御书房觐见圣上后,心中便有了盘算?”
云郡亭嘴角轻扬,却未言语。良久,他才悠悠说道:“圣上圣明,岂会不知账目乱象丛生?不过是少个人挑明罢了。”
秦亦临抬眸,轻轻扫过云郡亭,沉声道:“那可你曾想过,暴利之下户部背后之人是谁?”
云郡亭神色镇定自若,“不论是谁,我都要查下去。我身后空无一人,又有何可怕?”
秦亦临听闻此言,不禁喟然长叹,“慧极必伤,你此番锋芒太露,日后要知藏拙的道理。”
“表兄,我在西凉时一味忍让退避,却换不来安定的生活。若我日日机关算尽可换来我想要的一切,那又有不可?”云郡亭语气悲怆地说道。
秦亦临目光怅然地瞧着他,终是无奈地说道:“罢了罢了,只不过北秦局势复杂,你定要小心谨慎!”
云郡亭微微点头,神色坚定,“表兄放心,郡亭定会小心行事。”
“对了,我有一好友值得托付,他是个正直之人,日后你或许会用得上。”秦亦临搁了筷,徐徐道。
云郡亭闻言,面上一喜,忙拱手道:“多谢表兄!”
“你我兄弟何必言谢。”秦亦临摆了摆手,“他现任职于锦衣卫,日后你持盘龙玉佩前往卫所,他自会前来相见。”
云郡亭欣然应下,又连声道谢。
屋内一时静谧无声,少顷,云郡亭小心翼翼地开口:“表兄,有一事我心中尚且存疑。”
“你是想问,我明知问题出在哪里,为何不彻查?”秦亦临神色平淡,悠悠说道。
云郡亭颔首,道:“正是此事。”
“彼时圣上疑心颇重,对我猜忌有加,由于改革一事竟将我舅舅流放,老师罢官。”秦亦临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筷箸,眼中闪过一丝怅然,“我至此方悟,君臣之义当为先,父子之情,次之。”
未时刚过,天色骤变。
云郡亭自那清幽小院而出,手中执一柄油纸伞,踏入了翠影摇曳的竹林。秋风瑟瑟,落叶簌簌而下。
忽然,一抹身着袈裟的修长身影,悠然信步而来。
这人生得极为俊美,身材颀长,面上覆一薄纱,下面是一双灰蒙蒙的眼睛。
待那人渐近,云郡亭这才看清,来人竟是中玉。
他亦未多加遮掩,缓缓抬起伞沿,嘴角噙着一抹浅笑,静静地凝视着对方。
中玉依旧是那副温润儒雅的模样,修长的指尖轻握着伞柄,也微微将伞抬高了些许。两人擦肩而过,却又同时停了步子。
一片竹叶悠悠飘落,恰好落在两人身前。云郡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清冷:“原是中玉师父,许久不见。”
“翊小王爷,别来无恙。”中玉转过身,眼眸中闪过一丝意外,转瞬即逝,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是宁王的人,云郡亭知晓他定不是来寻秦亦临的,那便是专程来寻他的,或者说是寻北秦三殿下的。
云郡亭眉头轻挑,毫无顾忌,直言道:“中玉师父似乎很意外?”
中玉微微闭眼,深吸一口气,缓缓敛眸,神色平静,缓缓道:“那是自然。如今四国皆传,小王爷遇刺身亡,如今竟活生生地站在贫僧面前,怎能不让人意外。”
云郡亭嘴角浮起一抹讥讽笑意,双手抱胸,冷声道:“哼,拜你们所赐,这一场好戏,竟连本王都被蒙在鼓里。”
中玉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眸之中的诧异之色一闪而过。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息,他身子微微紧绷,语气中带着一丝戒备:“小王爷,您此言是何意啊?”
“何意?”云郡亭往前迈了一步,双手握拳,神色凛然,“你在我的药里下了一剂猛药,害得我身子亏空。萧予慎派心腹来刺杀我,你竟然还问我何意?莫不是我还能冤枉了你们不成?!”